发布时间：2025.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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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隆·马斯克的卫星系统主导着全球连接未来的竞争，亚马逊和中国竞争对手正努力追赶
经过多年的努力和几次令人沮丧的延误，亚马逊将高速互联网送达地球上一些最偏远地区的梦想，终于在上个月真正起飞了。
四月一个温暖的夜晚，联合发射联盟的 Atlas V 火箭从佛罗里达卡纳维拉尔角发射台轰鸣升空，搭载着科技巨头 Kuiper 项目的首批运营卫星。
几分钟内，火箭速度超过每小时 6,400 公里，将 Kuiper 的 27 颗卫星送至距地球 450 公里的高度，随后它们将升至最终轨道 630 公里。
这次成功部署不仅仅意味着一个新的互联网服务提供商诞生，更是全球连接未来之争的开端，这场战役将亚马逊创始人杰夫·贝索斯与拥有全球最大卫星宽带网络星链的亿万富翁埃隆·马斯克——其母公司为 SpaceX——推向对立面。
但这两大科技巨头还面临来自中国和欧盟等全球大国的竞争，争夺将影响经济、军事和数字力量的太空基础设施。这场竞争可能决定未来的数字鸿沟——部分国家依赖西方系统，另一些则受控于严格监管的中国网络。
上月，一枚联合发射联盟的 Atlas V 火箭从佛罗里达发射，搭载 Kuiper 项目卫星。企业、政府和军方正争相开发太空潜力 © 路透社
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FCC）主席布伦丹·卡尔表示：“我们正处于一场全球太空竞赛中，这将对经济机遇、连接性……以及国家安全产生深远影响。”
这场竞争发生在低地球轨道（LEO），这是太空中最具争议的区域之一，距离地球最高约 2,000 公里。
十年前，低轨卫星主要用于地球观测、科学研究、军事和卫星电话，轨道上活跃卫星约 1,300 颗。如今，得益于 SpaceX 的可重复使用猎鹰火箭，活跃卫星数量已超过 11,000 颗，支持从气象监测到宽带通信的多种应用。
专家预测，未来十年内，低轨卫星数量将激增至10万颗，企业、政府和军方纷纷抢占这片新兴太空领域的潜力。
但推动低轨市场繁荣的，正是全球对连接需求的巨大渴望。
由于距离地球更近，低轨卫星系统的延迟更低——即信号从地球传到卫星再返回所需的时间——相比传统用于广播的地球同步卫星（轨道高度约36,000公里）有明显优势。
Kuiper 项目只是众多竞争者中的一个，争夺这一不断扩大的市场份额。根据航天咨询公司 Analysys Mason 的数据，排名前八的玩家获批发射超过 5 万颗卫星；仅星链就获批 12,000 颗。
其他竞争者包括 Eutelsat 旗下的 OneWeb，这是全球第二大在轨低轨卫星网络，拥有 648 颗卫星，主要服务政府和企业市场。
加拿大的 Telesat 正在开发 Lightspeed 项目，计划部署约 200 颗卫星，主要面向利润更高的政府和企业市场。其他公司则提出了专门连接手机的星座，服务于手机信号塔无法覆盖的地区。
另外，至少有两个中国在建系统——国网和 SpaceSail，计划合计发射约 26,000 颗卫星。
但所有这些星座都必须面对马斯克的星链，这无疑是目前的主导力量。
自2019年以来，马斯克已发射超过8,417颗卫星，占自人类首颗人造卫星“斯普特尼克”以来发射总数的39%。据天体物理学家兼航天历史学家乔纳森·麦克道威尔介绍，星链目前约有7,300颗卫星在轨运行，几乎占所有在轨卫星的三分之二。
Starlink 的成功源于 SpaceX 独特的内部能力：低成本且频繁的 Falcon 9 发射；据咨询公司 Quilty Space 称，每天生产超过八颗卫星的制造工厂；快速的创新文化；以及来自其亿万富翁老板的充足资金支持。
该项目同样优先考虑了易用性和价格亲民，面向高容量的消费市场，推出了体积小但结构复杂的天线或终端，售价仅几百美元。
这些扁平、笔记本大小的天线能够自动对准快速掠过天空的卫星。最初预计制造成本约为 2000 美元，SpaceX 不得不补贴以保持价格亲民。但随着每周约两次的快速迭代和发射，产量提升带来了成本和补贴的降低。
“Starlink 更具灵活性，因为它可以通过相对小的调整为初始星座添加各种功能，”星座咨询公司创始人、SpaceX 前监管事务副总裁 Patricia Cooper 表示，“他们既有生产线，也有发射机器。这就是他们的超级能力。”
Starlink 的速度和创新带来了一个连竞争对手都难以挑剔的系统。
“这是一个优秀的网络，未来还会越来越好，”Telesat 首席执行官 Dan Goldberg 说。
据 Quilty 称，Starlink 目前为 125 个国家的超过 500 万客户提供低延迟宽带服务，预计今年收入将达到 120 亿美元，自由现金流 20 亿美元。最终目标是发射超过 4 万颗卫星。
Starlink 实现盈利之路
领先优势巨大，竞争对手面临的挑战也非常严峻。首先，低轨星座造价昂贵。Quilty 估计，亚马逊建设 Kuiper 项目需要花费 160 亿到 200 亿美元。
卫星每五到七年必须更换，增加了成本。Eutelsat 面临 20 亿欧元的 OneWeb 升级费用，可能需要依赖其法国国有股东提供资金。Telesat 仅靠加拿大政府 21.4 亿加元（15.4 亿美元）的贷款，才得以负担 Lightspeed 投资。
中国星座融资问题不大。例如，SpaceSail 得到了上海市政府和中国科学院的大力支持，2023 年融资近 10 亿美元。国网由国家级中国卫星网络公司 SatNet 持有，使命是打造中国版 Starlink。据智库 Ifri 称，国网成立时资本为 100 亿元人民币（14 亿美元）。
两个星座尚未投入运营。但 SpaceSail 已发射 90 颗卫星，进展似乎快于国网。尽管 SpaceSail 首批卫星中有几颗失效，公司计划年底前拥有数百颗卫星在轨。
对中国来说，最大限制似乎是将卫星送入轨道。“他们的卫星生产线已经运转，但……他们需要能更频繁发射、一次发射更多卫星的火箭，真正需要可重复使用的第一级火箭以降低成本，”天体物理学家 McDowell 说。
Orbital Gateway Consulting 的中国卫星通信专家 Blaine Curcio 表示，一旦发射瓶颈缓解——而相关火箭正在研发中——中国将能快速扩张。
Curcio 最近向美国国会委员会警告称，中国拥有更多的初创企业和工程师，推动最新卫星技术的发展。
但并非所有星座都会以商业成功来评判。马斯克的个性和他在国际政治中的争议性介入，让一些政府对其公司主导地位心存戒备。他与特朗普政府的密切关系也令人担忧，后者似乎意图颠覆长期以来的联盟。
一枚 SpaceX 的猎鹰 9 号火箭在加利福尼亚圣克莱门特上空留下凝结尾迹。低成本和频繁发射是该公司成功的关键因素之一 © Getty Images
他拒绝让乌克兰军队在克里米亚使用 Starlink 卫星，这也成为一个警示信号。空间咨询公司 Analysys Mason 的研究总监 Lluc Palerm Serra 表示：“对空间的主权访问正变得至关重要。”
这些担忧促使一些政府开始开发自己的解决方案。
“有一股令人震惊的技术浪潮，”Constellation 的库珀说，指的是低轨道卫星星座的兴起。“但这主要是美国的一种炫耀，正在欧洲、中国及其他地区引发地缘政治波澜。”
去年，欧盟承诺向价值 100 亿欧元的 IRIS²项目投入 60 亿欧元，该项目是一项面向政府和公共机构的主权多轨道宽带服务，预计将在 2030 年左右启动。但它将比 Kuiper 晚五年，比 Starlink 晚十多年才上线。
台湾因担心马斯克与中国的关系，正在计划自己的低地球轨道（LEO）系统。德国和意大利除了 Iris²项目外，也在探索各自的国家星座。
此类系统将依赖政府支持，而这本身就带来了不少难题。Iris²的批评者认为，该项目已经过于复杂，受到国家间竞争和欧洲官僚主义的拖累。风险不仅在于它可能推迟上市，更在于其商业竞争力可能不足。
但在某些地区，主权能力的价值不容忽视。“欧洲国家开始意识到，如果不想依赖美国或中国，就必须拥有自主解决主权问题的本土方案，”Eutelsat 执行委员会成员 Joanna Darlington 表示。
中国尤其认为 Starlink 的快速扩张对国家安全和经济安全构成了威胁。
“2020 年之前，虽然有几个类似 OneWeb 的卫星星座项目在开发，但并没有太大的紧迫感，”Orbital 的 Curcio 说。“但自从 2020 年 Starlink 加快发射节奏后，中国政府便将卫星互联网作为一项重要基础设施提上了优先日程。”
美国智库 Rand 今年发布的一项研究发现，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解放军都“将 Starlink 视为军事力量的工具”，这进一步推动了政府的相关战略。Starlink 为乌克兰军队提供连接，支持其抵抗俄罗斯入侵的作用，“验证了他们的这一看法”。
一枚搭载低地球轨道卫星的火箭从海南文昌发射场升空。对于中国及其他政府来说，提供这种连接能力是一种有力的影响工具 © Luo Yunfei/China News Service/VCG via Reuters Connect
对中国和美国来说，提供低轨道卫星（LEO）连接能力都是一种重要的影响力工具。根据 Curcio 的说法，SpaceSail 似乎是中国所谓“数字丝绸之路”的载体——这一项目为其旗舰的一带一路倡议增添了连接能力，该倡议是一个价值数万亿美元的基础设施计划。相比之下，Guowang 更可能专注于国内市场。
近几个月来，SpaceSail 在“一带一路”国家如马来西亚达成了多项合作协议，马来西亚本土卫星运营商 MeaSat 是 Starlink 最早的分销合作伙伴之一。
MeaSat 的协议展示了中国星座可能相较于 Starlink 拥有的优势。该协议与中国公司的合作比 Starlink 的合作更深入，涵盖了联合营销、研发、新市场合作以及对未来可能用于通过低地球轨道网络传输更多数据的前沿频段的研究。
Curcio 表示，这种做法“会在某些国家对中国有利，因为他们打的是一场持久战”。多位业内人士指出，非洲尤其可能对这种交易持开放态度。此外，中国的服务提供商可能会专注于在新兴市场提供更低的价格，因为在这些地方，Starlink 的终端设备仍然可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他们的目标不一定是为了盈利，”美国外交政策委员会智库亚洲安全高级研究员拉里·沃茨尔说。“他们的目的是建立依赖网络，以便在基础设施的融资、标准和设备方面形成控制。”
中国的战略让美国许多人感到警惕。FCC 的卡尔说：“未来的隐患是将‘一带一路’倡议与高速低轨卫星系统结合起来，这具有非常严重的地缘政治影响。这也是为什么必须打破一切阻碍西方卫星技术发展的障碍。”
上任不到六个月 ，Carr 已经开始通过放宽监管来打破一些障碍。
在 Kuiper 发射当天，该机构宣布计划放宽针对美国低轨卫星传输的功率限制，这些限制原本是为了避免干扰地球同步轨道卫星。提高功率上限将帮助所有低轨运营商提升速度并服务更多用户。
但受这些限制影响最大的是 Starlink，咨询公司 TMF Associates 的 Tim Farrar 表示。“放宽这些限制将使 Starlink 走得更远，获得更大的规模经济效益。”
一套装在包装中的 Starlink 卫星互联网系统，位于新墨西哥州圣菲县。马斯克的个性和他在政治上的介入让一些人对他公司主导地位感到担忧 © Bloomberg
大多数新进入者并不打算与 Starlink 在规模上竞争，而是瞄准高利润的政府或企业市场。
Telesat 的 Goldberg 表示：“我不认为这是在追赶他们或超越他们。他们远远领先于其他所有人。但我仍然认为其他公司有成功的空间。”他还提到了最近与美国通信公司 Viasat 达成的协议，为航空客户提供 Lightspeed 连接服务。
一位 Eutelsat 的股东认为，OneWeb 只需出售 Starlink 容量的一小部分给那些寻求多样化的客户，就能取得成功。这位要求匿名的股东表示：“人们仍然需要一小部分容量作为备份，这样的市场是存在的——而且价格会高得多。”
然而，Starlink 和即将推出的 Kuiper 也瞄准了这些企业和政府市场，并且将提供更便宜的终端设备。
Kuiper 表示计划今年提供有限服务，业内预计到 2029 年实现全球覆盖。
虽然其计划的商业模式鲜为人知，但一位前亚马逊高管告诉《金融时报》，目标是“在质量更好、价格低于 SpaceX”。
该公司还可以利用亚马逊网络服务（Amazon Web Services），全球最大的云计算和存储提供商，来提供安全的捆绑存储和连接服务。
但观察人士认为，亚马逊最大的优势可能在于其全球零售网络。咨询公司 RPK Advisors 的负责人、前 OneWeb 高管鲁思·普里查德-凯利表示：“贝佐斯可以向所有亚马逊 Prime 会员发送一台自动连接其卫星的笔记本电脑，一夜之间就能拥有 2 亿零售订阅用户。这就是他的王牌。”
不过，Kuiper 也面临挑战。与私有的 SpaceX 不同，作为上市公司的亚马逊必须在 Kuiper 投资上展现回报。
一名女子经过缅甸一块宣传 Starlink WiFi 接入的广告牌。该公司在 125 个国家为超过 500 万客户提供宽带服务 © LightRocket via Getty Images
据一位知情人士透露，亚马逊在生产方面也遇到了延误，影响了 Kuiper 的部署。但公司坚称进展顺利，已预订了五年内超过 80 次 Kuiper 的发射任务。不过，其中几次发射将使用尚需验证其频繁且可靠发射能力的新火箭。
这些以及其他挑战使得亚马逊落后于原定计划。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它将不得不向联邦通信委员会申请延长 2026 年 7 月发射一半卫星的截止期限。与此同时，SpaceX 每周都在将卫星送入轨道。
行业内有人认为，Starlink 可能还有 18 个月到两年的时间领先亚马逊完善其服务。但业内观察者表示，一旦进入市场，亚马逊将迅速行动。
“亚马逊懂得如何打造消费产品，它有一种 SpaceX 所没有的客户服务文化，”另一位前 SpaceX 员工说道。
Quilty 的研究主管 Caleb Henry 认为亚马逊将成为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亚马逊既有财力支持，也有技术优势，”他说。“Kuiper 计划制造数千万个终端。只有达到这个量级，才能把终端价格压低到普通消费者能接受的水平。一旦价格亲民，市场就会迅速爆发。”
TMF 的法拉尔警告说，虽然亚马逊和 Starlink 的正面交锋可能对消费者有利，但这可能会给更广泛的低地球轨道卫星通信行业带来压力。
“将会爆发价格战，”法拉尔说，“埃隆·马斯克从未真正关心过经济回报。如果亚马逊是一个经济理性的竞争者，而星链是一个经济非理性的竞争者，那么结果可想而知。最终，企业会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