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5.05.20
源地址：https://www.ft.com/content/d9656820-0b3e-46e7-97c9-b6684d558776
问题在于，无论霸主多么令人不满，替代方案看起来更糟糕。
美元的主导地位是否即将消退？唐纳德·特朗普坚称，“如果我们失去了美元作为世界货币……那就等同于输了场战争”。然而，导致这种失去的原因可能正是他本人。对外币的依赖建立在对其稳健性和流动性的信任之上。而美元的信任感已经在慢慢流失。如今，在特朗普的领导下，美国变得反复无常、漠不关心甚至充满敌意：谁会信任一个对盟友发动贸易战的国家呢？
尽管外界可能希望减少对美元的依赖，但他们缺乏有力的替代选择。那么，有什么可能取代美元的霸主地位吗？
美元作为全球主导货币已有一个世纪之久。美元取代英镑成为主导货币，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英国国力和财富衰退的背景下发生的。客观来看，美国并不像当时的英国那样衰落：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数据，2024 年美国在名义全球 GDP 中的份额为 26%，而 1980 年为 25%。考虑到这期间中国经济的崛起，这一数字尤为突出。美国依然处于全球技术发展的前沿，是最强大的军事力量。其金融市场仍是最深厚、流动性最强的。此外，去年第四季度，全球储备中 58%为美元，虽较 1999 年第一季度的 71%有所下降，但远超欧元的 20%。据 MacroMicro 统计，81%的贸易融资、48%的国际债券和 47%的跨境银行债权仍以美元计价。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查尔斯·金德尔伯格在其国际体系研究中指出，开放型世界经济的稳定依赖于一个愿意且能够提供关键公共产品的霸权国家：开放的贸易市场、稳定的货币以及危机时的最后贷款人。英国在1914年前提供了这三项服务。二战后，美国承担了这一角色。但在这期间，英国无法提供，而美国也不愿意提供这些公共产品，结果导致了灾难性的后果。
美元霸权时代经历了许多冲击。战后欧洲和日本的复苏动摇了1944年布雷顿森林会议上达成的固定汇率体系。1971年，与特朗普最相似的总统理查德·尼克松贬值了美元。这反过来导致了高通胀，直到1980年代才结束。它还促成了浮动汇率的出现，以及欧洲汇率机制和欧元的诞生。尽管经济学家普遍认为在浮动汇率的世界里，货币储备将不再重要，但包括20世纪90年代末亚洲金融危机在内的众多金融和货币危机证明了事实恰恰相反。美联储的贷款也持续发挥着重要作用，尤其是在2008-09年的金融危机中。
简而言之，Kindleberger 条件依然适用。更广泛的观点也同样重要：网络外部性支持主导全球货币的出现和持续存在，因为所有用户都能从使用与他人相同的货币中受益，并且只要可能，他们会继续这样做。但如果霸权国动用一切经济手段，包括金融制裁，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呢？如果霸权国威胁要入侵友好国家，甚至鼓励暴君入侵友好国家呢？如果霸权国破坏了自身的财政和货币稳定，以及其经济成功的制度基础呢？如果它的领导人是个无原则的恶霸呢？
美元的名义和实际对外价值一直相当稳健
那么，国家和个人都会考虑替代方案。问题在于，无论霸主多么令人不满，替代方案看起来都更糟。人民币可能是与中国贸易时最合适的货币，但中国实行资本管制，国内资本市场流动性不足。而且，这些都反映了中国共产党以控制为核心的战略优先级，既包括经济控制，也包括政治控制。中国似乎也很可能会使用经济胁迫。因此，中国无法提供美国历来所提供的流动性强且安全的资产。
美国公共债务占 GDP 的比重将达到历史最高水平
欧元没有人民币那些缺陷。那么，正如伦敦商学院的 Hélène Rey 所论述的 ，它是否可能至少部分取代美元呢？答案是可能的。但欧元也存在缺点。欧元区是分裂的，因为它不是一个政治联盟，而是一个主权国家的俱乐部。这种政治上的分裂也反映在金融和经济上的分裂，限制了创新和增长。最重要的是，欧盟并非霸权力量。它的吸引力或许超过了美国目前的低谷，但绝不是美国巅峰时期的对手。
那么，我们剩下的就是三种选择之间的竞争，其他选项——比如全球货币或基于加密技术的世界——几乎难以想象。第一种选择是中国或欧元区的转型，从而使其中一个成为霸权货币的发行者。第二种选择是出现两到三种竞争货币的世界，每种货币在不同地区占主导地位。但网络效应会导致这种世界中的均衡不稳定，因为人们会不断从一种货币转向另一种。这种情况更像是1920年代和1930年代，而非此后的任何时期。第三种选择则是美元的持续主导地位。
这算得上是什么样的美元霸权呢？理想情况下，美国应该重新成为一个值得信赖的国家。但鉴于国内外正在造成的种种损害，这种可能性越来越渺茫。在盲人国里，独眼人是国王。同理，即使是有缺陷的现任货币，也可能继续主宰货币世界，因为缺乏高质量的替代品。特朗普会喜欢这样的世界，但我们大多数人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