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205.05.29
源地址：https://www.ft.com/content/d34a8363-487b-4950-bc6e-d11680b7f5b7
他或许挺过了与唐纳德·特朗普的激烈交锋，但这位资深的非国大政治家正面临国内外严峻的挑战
就在南非总统西里尔·拉马福萨在椭圆形办公室被唐纳德·特朗普在电视直播中指控一系列虚假且夸大的罪名的几个小时之前，开普敦的一场更有序但或许更重要的辩论达到了高潮：该国议会终于通过了一项备受争议的预算。
这是第三次尝试。此前两次预算因执政一年多的国民团结政府中两个主要政党——非国大和民主联盟——之间的分歧而被否决。
每次，金融市场都因担心联盟可能瓦解而震荡——这将破坏投资者眼中多年来最有利于商业导向政府的机会。因此，预算的通过对投资者信心来说是一个关键时刻。
最大的问题是，上周的两场会议——一场在白宫，另一场在议会——哪一场将对南非的未来轨迹产生更深远的影响。72岁的拉马福萨在国内外的处境日益艰难，面对敌对的美国、停滞的经济以及潜伏在一旁的激进民粹政党。
数百万南非人通过手机直播观看了白宫的对峙，美国总统重复了他第一任期内首次传播的谎言，即白人非洲人后裔少数群体正面临“种族灭绝”。
拉马福萨随行人员辩称，此次访问的实际情况比冲突所显示的要好得多。两位著名的非洲人后裔，奢侈品公司 Richemont 的亿万富翁创始人约翰·鲁珀特和民主联盟（DA）党魁约翰·斯廷豪森，在椭圆形办公室尽力呈现了一个更准确的画面。“我认为我们离开时的状况比进来时要好，”斯廷豪森告诉《金融时报》。
左为约翰·鲁珀特，一位阿非利卡人亿万富翁商人，右为总统西里尔·拉马福萨，两人于上周访问白宫时交谈 © Jim Watson/AFP/Getty Images
官员们坚称，在与美国达成一项重要贸易协议方面取得了进展，以避免30%的关税威胁；失业率超过40%，数万个工作岗位可能依赖于此。
但许多商人并不那么乐观，担心这场闹剧严重损害了南非的形象，尽管种族灭绝的说法已被驳斥。“这对南非品牌、旅游和投资来说非常糟糕，”一位知名企业人士说。
投资者去年六月对统一政府的组建及市场友好型民主联盟（DA）的加入感到欣喜，这结束了非国大 30 年的单独执政。这被誉为一次新的开始，此前这个前解放运动陷入腐败丑闻并导致公共服务衰退已逾十年。
一年过去了，经济增长仅略高于1%，乐观情绪正在减退。现在商界领袖们认为白宫的对决必须成为新方法的催化剂。他们也希望拉马福萨回国后意识到需要更果断地行动，开放经济并让民粹主义者处于劣势。
安格鲁-南非资产管理公司 Ninety One 的首席执行官亨德里克·杜托伊特直言不讳。虽然他赞扬南非在白宫的统一立场，但他认为“去那里的明智性值得商榷”。
“南非现在必须继续前进，专注于如何发展经济，”他说，指出暴力犯罪率极高，呼吁打击腐败并投资教育。“南非正处于经济紧急状态的边缘，”他补充道，并引用数据显示，24岁以下的工人中有60%失业。
超过60%的南非年轻工人失业，绝大多数年轻成年人未进入劳动力市场
该国正在“艰难应对挑战”，杜托伊特说。但他担心其他发展中经济体更好地适应了快速变化的世界。
他继续说：“在白宫，我看到那里清楚地认识到南非的民粹主义者构成威胁，必须加以应对，我们开始正视我们的挑战……最大的问题是对我们的总统来说：总统先生，下一步是什么？”
非国大的批评者长期以来一直认为该党更擅长承诺改革而非真正实施改革。当反种族隔离活动家转变为富豪的拉马福萨七年前接替声名狼藉的雅各布·祖马担任总统时，他被誉为拯救国家命运的人。在祖马执政期间，该党陷入了被称为“国家掠夺”的丑闻，商人和政治家合谋影响决策以谋取私利。
然而，上任后，拉马福萨的声誉受损。经济停滞不前，基本服务供应，尤其是能源、水和交通出现了问题。作为一贯的调解者，总统被许多人指责回避了振兴经济和根除腐败所需的艰难决策。
“我认为拉马福萨在2018年上台时，明显是支持增长的，”现任耶鲁大学非洲研究委员会的南非作家乔尼·斯坦伯格说。“他随后了解到，治理非国大和支持增长不仅不是一回事，反而是相互牵制的。”
支持者们在去年六月拉马福萨于比勒陀利亚的就职典礼上挥舞南非国旗。许多人称赞统一政府的组成为一个新的开始 © Alaister Russell/EPA
拉马福萨领导的非国大在去年的选举中受到了惩罚。该党仅获得略高于 40%的选票，自 1994 年纳尔逊·曼德拉上任并结束白人少数统治以来，首次失去了整体多数席位。但组建统一政府，关键是没有包括从非国大分裂出去的两个最大民粹党——经济自由斗士（EFF）和 uMkhonto weSizwe（MK）——激发了经济复苏的希望。
分析人士表示，特朗普保护主义的全球影响与政府未能充分拥抱私营部门的双重因素，抑制了今年的经济前景。预计2025年经济增长率为1.4%，远不足以降低失业率。
潜在投资者私下认为，最大的阻碍是南非为应对白人统治遗留问题而设立的配额和法规网络。许多人特别批评黑人经济赋权（BEE）法规。该法规于 1994 年选举后推出，旨在通过创建黑人商业阶层，解决种族隔离时期几乎所有公司均由白人拥有和经营的经济不公。关键条款要求将股份转让给黑人商业实体。
拉马福萨本人是 1990 年代中期非国大派遣进入商界的领导人之一，当时白人经营的公司竞相寻找高调的黑人合作伙伴。但随着时间推移，批评者指责 BEE 不过是创造了一个新的精英阶层，而大多数黑人南非人根本无法进入。
著名评论员、南非第二任总统塔博·姆贝基的兄弟莫莱尔茨·姆贝基长期对该项目持怀疑态度。他认为，通过分配企业股份，这项法律扼杀了培养真正企业家所必需的主动精神，其官方使命“经济平等”不过是场边戏。
他补充说，告诉他想投资南非的欧洲经理人称 BEE 是“重大障碍”，他们“没有绕过它的办法”。
尽管该政策数十年来有所调整，非国大一直视其为试金石。但改革可能正在进行中，推动者正是南非最著名的侨民埃隆·马斯克。这位出生于南非的亿万富翁、特朗普顾问，近月来发起反对 BEE 法律的运动，称其为“公开的种族主义”。他表示，如果必须遵守这些法规，他将不会在南非推出其卫星宽带网络 Starlink。
在白宫会晤前夕，规划、监测与评估部长、非国大高级官员马罗佩内·拉莫科帕告诉《金融时报》，可能会达成妥协，不仅仅针对马斯克。她说，更多投资者可能利用“变通办法”，通过资助社会项目而非转让股权。
“废除 BEE 不是好事，”她补充道，认为这会激怒非国大支持者，引发“革命”。但她表示，也存在“缓解途径”促进投资。“例如，你可以说，‘我将创造数千个就业岗位，或者帮你建学校。’”
虽然马斯克与拉马福萨一同出席了白宫会议，但他未发言，随后参加了私人午餐。两天后政府公布的拟议政策变更被视为巧合，该变更可能允许 Starlink 所有者投资。这将允许申请通信许可证的人投资社会项目，而非向“历史上处于劣势群体”转让 30%股份——这一变通办法已向汽车制造商提供。
商界领袖和民主联盟内部人士希望这可能是更广泛重新思考的第一步，但他们并不抱太大希望。一位高级商界人士说：“BEE 必须保留，但是否必须包括所有权？我们本应成为世界矿业资本，但事实并非如此，很大程度上是因为 BEE 的困难。”
此次访问为南非带来的少数明显积极成果之一是特朗普没有因南非与美国对手和敌人的密切关系及其对以色列的敌意而训斥该国。近年来，民主党和共和党均对南非对俄罗斯、中国和伊朗的不加批判的立场感到恼火，也对其 2023 年在国际法院支持针对以色列因袭击加沙而提起的种族灭绝案表示不满。
作为两国关系可能缓和的迹象，拉马福萨表示特朗普或许最终会出席南非主办的 11 月 G20 峰会。特朗普的国务卿马可·鲁比奥和财政部长斯科特·贝森特今年已抵制了与其他 G20 成员的会议。
外交官们认为，南非在灵活应对方面远不及其他不结盟国家。“南非在平衡利益方面没有像同类国家那样敏捷和有反应，”南非国际事务研究所负责人伊丽莎白·西迪罗普洛斯说。“我们需要思考如何更有效地管理与美国的关系，同时不损害我们重要的经济优先事项。”
上个月，一名行人在开普敦提着购物袋过马路。拉马福萨被指责回避振兴疲软经济所需的艰难决策 © Dwayne Senior/Bloomberg
自特朗普发动贸易战以来，经济利益的规模变得更加明显。南非从美国实施了25年的《非洲增长与机会法案》中受益匪浅，该法案允许某些非洲国家的部分产品免税进入美国市场。该法案将于九月到期，南非官员承认其不太可能获得续期，这可能对南非的农业和汽车产业造成毁灭性影响。
拉马福萨的发言人文森特·马格韦尼亚今年早些时候告诉《金融时报》，南非不会被特朗普胁迫放弃其不结盟立场。“美国人很难让我们向某一方向倾斜，”他说。“特朗普不会永远是美国总统，如果我们必须坚持几年，我们就坚持几年。”
尽管如此，拉马福萨显然得出结论，他需要修复与华盛顿的关系，尤其是在他的美国大使因称特朗普“煽动至上主义”而于三月被驱逐之后。
考虑到这一点，拉马福萨带着一揽子措施来到华盛顿，其中包括给予美国公司优先进入南非关键矿产和天然气的机会，同时放宽南非对美国家禽和猪肉的限制。部长拉莫科帕说：“我们需要美国，”并补充道：“他们也需要我们。”
几十年来，南非在乐观与悲观之间摇摆不定——通常是走向过度的极端。如今，南非再次处于一个关键的转折点。
在非国大较为温和的派别中，拉马福萨被视为唯一能够维系一个涵盖坚定的非国大意识形态者和民主联盟自由市场支持者的联盟的人。
预算的通过——在民主联盟成功反对非国大财政部长提高增值税的提议后——凸显了联盟应对风暴的能力。民主联盟和非国大内部人士私下承认，维持联盟对他们都有利，尽管这一联盟将再次面临考验，尤其是在明年全国举行地方选举之时。
托尼·莱昂，前民主联盟（DA）领导人及关于国家团结政府组建新书的作者表示，政府将面临更多压力，但民主联盟已决定将长期坚持下去。“未来可能会爆发危机，但民主联盟的态度是，如果你想摆脱我们，就得解雇我们，我们不会主动离开。”
经济自由斗士（EFF）领导人朱利叶斯·马莱马（中），以及他的党派成员和国民军（MK）成员。这些民粹主义者主张工业国有化和土地重新分配，特朗普错误地声称这正在进行中 © Jeffrey Abrahams/Gallo Images/Getty Images
如果政府真的垮台，投资者担心非国大更激进的派别可能会推动与由煽动性人物朱利叶斯·马莱马领导的经济自由斗士（EFF）以及祖马的国民解放军（MK）结盟，这些组织主张工业国有化和土地重新分配，正如特朗普错误声称的那样，这种情况已经在进行中。
目前，反对增值税的胜利使非国大面临考验，并为政治带来了新的竞争活力。“尽管存在诸多弱点和内部纷争，[联盟]的表现仍优于非国大在过去五年的政府表现，”著名评论员威廉·古梅德说。
“有一种希望的感觉。我们在某些服务领域看到了真正的进展。公务员们感受到了压力。直到现在，他们一直很自满。现在部长们在公众面前被民主联盟抢了风头。民粹主义阵营处于下风——但如果[联合政府]垮台，民粹主义阵营将会卷土重来。”
正如非国大政治中一贯的情况，充满了许多阴谋。在幕后，继任之争已经在2027年领导人选举之前开始。党内历史上首次，没有解放时代的元老竞逐最高职位。联盟的未来——以及民粹派卷土重来的可能性——取决于胜利者的身份。
早在拉马福萨成为总统之前，非国大内部和外部的许多人就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认为他是一个谨慎的舵手。许多曾经的支持者如今感到失望，认为他过于谨慎。“国家处于自动驾驶状态，”姆贝基说。
现在，拉马福萨漫长职业生涯的最后一章已经开始。对于他的盟友来说，他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证明怀疑者是错误的——并勇敢地推动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