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5.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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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社交平台的帖子、白宫会晤、交易达成：这家陷入困境的芯片公司如何经历了两周的过山车般起伏
谭立武正紧张地准备着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会议。
仅仅上任英特尔首席执行官五个月，谭已面临下台危机。几天前，唐纳德·特朗普因其过去与中国军方的关系，公开要求他辞职。
这起诉讼让英特尔高层陷入恐慌。他们立即联系白宫请求会面，谭飞赴华盛顿，与顾问们在 8 月 10 日星期日连夜商讨数小时。知情人士透露，团队安慰他，总统会倾听他的诉求，因为“特朗普喜欢与首席执行官开会”，即便是那些曾被他公开抨击的人。
次日，谭在椭圆形办公室会见了特朗普、商务部长霍华德·卢特尼克和财政部长斯科特·贝森特。他试图说服总统自己并非中国间谍，并强调美国政府有长期利益支持英特尔——这家为现代经济提供核心芯片的少数本土制造商之一。
首席执行官的论点令人信服。总统也对 Tan 产生了好感，Tan 出生于马来西亚，在新加坡长大，是美国公民，曾考虑过成为职业篮球运动员，因此总统放弃了要求罢免首席执行官的主张。
但这场休战是有代价的：作为对特朗普支持的回报，政府提议入股该公司。政府决定将近 90 亿美元的补助金——这是 2022 年《芯片法案》承诺给予英特尔的——转换为公司 10%的股权，这一罕见的安排使政府成为英特尔最大的股东。
这次会议成为英特尔关键的转折点。英特尔曾是美国最受尊敬的科技公司之一，如今却陷入多年下滑的困境。公司急于应对总统要求谭下台的影响——这一要求源于福克斯商业频道的一段报道——凸显了特朗普执政下大型企业所面临的不可预测环境。
经过两周的跌宕起伏，谭的职位似乎得以保住，公司局势也趋于稳定。日本软银集团同意投资 20 亿美元，试图讨好特朗普。周五，英特尔与白宫正式公布了交易条款。
“他进来，看到我，我们聊了一会儿。我很喜欢他，觉得他非常不错，”特朗普在椭圆形办公室谈到谭时说。“我说，‘你知道吗？我认为美国应该获得英特尔 10%的股份。’他回答说，‘我会考虑这个提议。’”
然而，仍有许多问题悬而未决。
前任首席执行官帕特里克·盖尔辛格手持英特尔的 Gaudi 3 人工智能加速器。该公司在先进芯片制造竞赛中落后于竞争对手，多年来一直在努力追赶。照片来源：Victor J. Blue/Bloomberg News
谭必须解决核心业务难题，才能让公司重回正轨。一些分析师认为英特尔的处境并未好转。若无法获得客户的新订单，将政府补助转为股票只会稀释股东权益，使公司财务状况更加恶化。特朗普可能需要寻找更多方式支持英特尔，不愿看到其在自己任内失败。
英特尔需要大量支持，而美国也需要英特尔，兰德智库专注于科技问题的高级顾问吉米·古德里奇表示。“希望这次能带来一些积极的成果。”
该报道基于对英特尔现任及前任高管、行业高管、政府官员、游说者及公司顾问的采访。
被遗忘的群体
英特尔由半导体先驱罗伯特·诺伊斯和戈登·摩尔于 1968 年创立。诺伊斯共同发明了现代计算机芯片，摩尔则提出了“摩尔定律”——即计算能力和芯片效率大约每一到两年翻一番，这一理念成为科技革命的指导原则。到了 1990 年代，英特尔在个人电脑处理器市场占据主导地位。其奔腾系列处理器和“Intel Inside”营销活动，配合穿着多彩无尘服的舞者，使英特尔成为家喻户晓的品牌。
随后，公司接连出现一系列战略失误。分析人士指出，公司过于强调短期财务目标，导致在移动电话和人工智能的浪潮中基本失利。芯片设计领域的竞争对手如 Nvidia 以及制造商如台湾半导体制造公司迅速崛起。
该公司仍被视为振兴美国制造业的关键。在他的第一个任期内，特朗普大力宣传英特尔在亚利桑那州投资 70 亿美元建设制造工厂的计划。特朗普的顾问们开始讨论后来成为《芯片法案》的政策，旨在吸引台积电等公司来美投资。
随着拜登政府期间《芯片法案》讨论的高潮，英特尔首席执行官帕特·盖尔辛格积极游说，期望获得该法案数百亿美元补贴中的一部分。2022 年，他在总统国情咨文演讲时坐在第一夫人专座，拜登总统在演讲中大力宣传了英特尔的投资计划。
在法案谈判期间，包括伯尼·桑德斯（无党派，佛蒙特州）和伊丽莎白·沃伦（民主党，马萨诸塞州）在内的参议员曾推动一项版本，主张政府应获得其支持公司的股权，但未能成功。
英特尔成为该法案最大的受益者，获得了约 110 亿美元的补助金和约 110 亿美元的贷款，用于俄亥俄州的一家工厂、亚利桑那州的扩建项目以及其他工程。
当时这似乎是一大福音，但该法案的推进缓慢以及英特尔核心业务面临的挑战导致项目一再推迟。去年年底，自 2022 年起担任英特尔董事的谭某因抗议盖尔辛格的战略而离开董事会。董事会对盖尔辛格的态度也变得消极，最终将其赶下台。
特朗普在 2024 年的胜利又带来了新的变数。他曾抨击拜登对芯片法案的执行，引发了人们对他可能试图修改或取消相关协议的担忧。英特尔的财务状况恶化，新一届政府担心该公司可能会失败。
尽管在八月因与特朗普达成交易的报道推动股价反弹，该公司目前市值约为 1100 亿美元，仅为互联网泡沫高峰期的零头。自去年年初以来，股价已下跌约 50%。
“英特尔已经落后了，”特朗普周五表示。
时任总统拜登在亚利桑那州英特尔园区发表讲话，此前白宫公布了支持该公司美国芯片制造设施的新一轮补助和贷款。照片来源：Brendan Smialowski/法新社/盖蒂图片社
“不再开空白支票”
在特朗普一月就职典礼前后，卢特尼克和政府官员开始评估《芯片法案》的受益者，以及哪些科技公司能够按照总统的目标增加在美国的投资。他们要求获得《芯片法案》资助的半导体公司提高其在美总投资额，但也意识到可能需要重新调整英特尔的协议，或以其他方式支持该公司。
政府早期就与英特尔董事会就入股事宜展开了对话。谈判未能推进，部分原因是董事会内部常有分歧，且其要求超过了政府的出价。
一位前银行家卢特尼克近几个月来曾向其他科技高管询问如何帮助英特尔，甚至向台积电、超威半导体和美光等芯片公司探讨是否愿意考虑与该公司相关的潜在交易。
今年三月，英特尔董事会任命 65 岁的谭某为首席执行官。他面临的最大决策之一是是否继续保持公司作为少数同时从事芯片设计和制造的企业之一。一些分析师建议英特尔应考虑拆分业务或通过其他方式进行交易以降低成本。
谭某迄今回避将制造部门拆分出去，该部门在第二季度亏损了 32 亿美元。他曾对亲信表示，自己“接手了一副非常糟糕的牌”。
7 月，英特尔宣布将在年底前裁员 15%，取消数十亿美元的计划投资，并进一步推迟俄亥俄州大型工厂的建设工作。谭在给员工的备忘录中写道，新的行动准则是“不再开空白支票”。
英特尔位于俄亥俄州的 200 亿美元芯片制造项目建设进度被推迟。图片来源：Maddie McGarvey/华尔街日报
达成协议
谭的早期决策旨在让英特尔走上更稳健的发展道路。但这位首席执行官此前在芯片设计软件公司 Cadence Design Systems 的工作经历，使得英特尔备受关注。
在七月底，Cadence 因向中国一所国防大学出售被禁技术，违反美国出口限制，被罚款 1.4 亿美元。此销售行为发生在 Tan 担任首席执行官期间。一周后，阿肯色州共和党参议员 Tom Cotton 向英特尔董事会发函，表达对 Tan 与中国关系的担忧。
8 月 7 日，美国东部时间上午 7:34，特朗普正在观看福克斯商业频道，主持人 Maria Bartiromo 报道了 Cotton 的批评。五分钟后，特朗普在其 Truth Social 平台上发文称：“英特尔首席执行官存在严重利益冲突，必须立即辞职。”
这是现代历史上总统首次公开要求一家大型公司的领导人辞职之一。特朗普的这一要求被双方部分人士视为与首席执行官谈判的“开价”。
总统在五月中东之行期间，已经对政府持有关键工业公司股份的想法产生了兴趣，一位白宫高级官员表示。尽管该官员补充说，这并不是促使特朗普发表相关言论的原因，但总统希望未来能看到更多类似的交易。
在椭圆形办公室，谭向总统表示，他与中国企业的关系已是多年前的事，他忠于美国。他提出了扭转英特尔局面的方案，并建议加大在美国的投资。
卢特尼克告诉谭，他认为让外国公司掌控如此大比例的全球芯片制造能力是危险的。谭表示赞同，并重申他致力于特朗普的“美国优先”制造议程。
经过一个小时的讨论，总统被说服了——并同意停止批评。
谭和卢特尼克随后迅速行动，敲定了一项协议，政府将持有英特尔的少数股权。这是一场复杂的谈判，因为将已发放的政府补助转为股权并不常见。
在谈判过程中，由著名科技投资人孙正义领导的软银突然同意向该公司投资 20 亿美元，这是其押注美国企业并吸引特朗普支持的行动之一。软银此前已承诺将在美国投入至少 1000 亿美元用于人工智能及其他科技领域的投资，这一计划由孙正义于去年 12 月在特朗普的棕榈滩俱乐部宣布。今年早些时候，软银还曾讨论过收购英特尔芯片制造业务的潜在交易。
英特尔与美国政府很快达成协议，政府将使用已承诺但尚未支付的 89 亿美元补助金，以略有折扣的价格获得近 10%的股权。美国政府不会参与公司治理。此前，美国已向英特尔提供了 22 亿美元的芯片法案补助。
大卫·沙皮罗，曾任华尔街律师事务所 Wachtell, Lipton, Rosen & Katz 的合伙人，起草了相关条款，其中包括一项规定：如果英特尔出售其大部分制造业务，政府可以以折扣价再收购英特尔 5% 的股份。
政府坚持这一条款，视其为一种“毒丸”策略，旨在劝阻公司彻底退出制造业务。如果英特尔再向政府让出 5%的股份，将进一步稀释股东权益，增加公司的财务复杂性。
根据协议，政府以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获得了英特尔近 10%的股权。照片由 Jason Henry 为《华尔街日报》拍摄。
寻找客户
尽管最初充满乐观情绪，许多分析师表示，只有特朗普能够帮助英特尔寻找客户并吸引更多投资，这项协议才会真正对公司有利。
软银承诺的 20 亿美元以及此前已承诺的 89 亿美元政府资金，在芯片制造行业并非改变游戏规则的巨额投入。伯恩斯坦研究的分析师斯泰西·拉斯贡表示：“从整体来看，这笔资金并不算多。”
该协议引发了外界猜测，总统可能会施压其他科技公司与英特尔合作。谭（Tan）已会见了包括苹果公司首席执行官蒂姆·库克（Tim Cook）在内的潜在客户，试图争取对英特尔下一代制造工艺的支持。特朗普最近称赞库克和英伟达首席执行官黄仁勋（Jensen Huang）在美国业务上的投资。
政府的首要任务是帮助该公司尽快在美国开始制造最先进的芯片。这很可能包括与主要客户的沟通。谭表示，英特尔在获得客户的重大承诺之前，无法投资其最复杂的芯片制造技术。实现这一目标可能面临挑战。
许多高管表示，鉴于英特尔在制造工艺上远远落后于台积电等行业领先者，他们需要获得丰厚的激励才会选择英特尔。由于半导体制造工艺高度专业化，且必须提前数年规划，切换制造商非常困难。
政府持有英特尔股份，是该政府在私营部门进行的一系列非同寻常干预中的最新一例。
总统获得了对日本新日铁的“黄金股”控制权，以换取允许其收购美国钢铁公司。上个月，特朗普与英伟达和超威半导体达成协议，联邦政府将获得其对华芯片销售额的 15%，以换取允许相关出口。
7 月初，美国国防部入股了稀土磁铁制造商 MP Materials，持有少数股权。几天后，长期受到特朗普政府施压，要求扩大美国供应链的苹果公司宣布了一项 5 亿美元的协议，购买 MP 的产品。
英特尔在 2025 年世界移动通信大会上的展台重点展示了人工智能。政府正致力于帮助该公司尽快在美国开始制造最先进的芯片。照片来源：Javier Borrego Ramos/Zuma Press
但英特尔的股份尤为引人注目，因为特朗普曾呼吁谭辞职，随后又迅速将他拉回谈判桌。
耶鲁大学管理学院讲师、高特姆·穆昆达（Gautam Mukunda）在谈及这件事时说：“这其中有点像达斯·维达的故事。”他指的是《星球大战》中的反派角色，起初是正义的，后来堕入邪恶，最终实现自我救赎。
“如果你和政府的关系仅仅因为一次会面就能在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剧烈的变化，那么这种关系随时都可能反转。”
周五，当谭与卢特尼克在商务部微笑合影时，一位当天见到他的知情人士表示，这位首席执行官“步伐轻快，精神饱满”。
当两人在椭圆形办公室与总统一同签署正式确立政府持股的文件时，特朗普提出也要签字，这一建议颇为罕见。两人同意后，总统用大字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表示希望能帮助“让英特尔再次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