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5.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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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效率部门”成立六个月后，至今未能实现预期节省的哪怕一小部分。
它从未打算达到 2 万亿美元。埃隆·马斯克去年在纽约麦迪逊广场花园举行的特朗普集会上，面对一群狂热的 MAGA 支持者，承诺削减近三分之一的联邦年度预算，这一言论甚至让活动组织者都感到意外。
“协议本来是他会说要削减1万亿美元，”著名特朗普支持者、现任商务部长霍华德·卢特尼克后来承认，他当时邀请马斯克上台。“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这项临时承诺逐渐成了马斯克的沉重负担。特朗普正式宣布成立马斯克的削减开支机构——所谓的政府效率部（Doge）六个月后，至今还未能一次性节省出最初承诺金额的哪怕一小部分，更别说实现那种年复一年的持续削减了。
虽然 Doge 官网声称节省了 1700 亿美元，但《金融时报》的调查显示，只有极少部分数字可以被证实。相反，有证据表明其通过夸大估值来抬高数字，同时将本已到期的合同算作新的节省。同时，美国财政部数据显示，政府开支至今并未减少。
在 Doge 进展艰难的情况下，它努力描绘一幅积极的画面：为了增强说法，官网将通过裁员实现的持续联邦开支削减，与出售联邦资产和取消合同带来的临时或一次性资金流入混为一谈。
“很可能，Doge 声称的节省金额远低于埃隆·马斯克最初的预期，”自由市场智库卡托研究所分析师多米尼克·莱特表示。“Doge 不应被视为一项非常成功的赤字削减行动。”
马斯克和白宫未回应置评请求。
马斯克提前退出了原定持续到明年夏天的 Doge 领导职位，此举是在特朗普内阁成员的反对和国会持续抗议的压力下做出的。他离开华盛顿时身价缩水，政治行动已导致特斯拉股价蒸发数千亿美元，并引发其卫星互联网服务商 Starlink 合同的取消。
参议院少数党领袖查克·舒默二月在财政部外集会反对 Doge © Jose Luis Magana/AP
特朗普曾声称 Doge 有潜力带来如曼哈顿计划般的震撼，但它未能达到马斯克自己设定的高远目标。“从整体来看，我认为我们还是有效果的，”他上个月在一次罕见的白宫采访中对记者说。“虽然没达到我期望的效果，我觉得我们本可以更有效，但我们确实取得了一些进展。”
尽管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普遍被认为难以实现的目标， 马斯克消除政府浪费的努力最初却意外赢得了支持。参议员伯尼·桑德斯与一些知名民主党人一道，表示他可能会支持 Doge 议程的至少部分内容，尤其是在大幅削减美国庞大的国防预算方面。
选民们也压倒性地支持类似 Doge 的倡议。根据美联社-NORC 的研究，在唐纳德·特朗普一月就职前夕，约有三分之二的人认为联邦政府充斥着腐败和低效。长期调查显示，美国人普遍认为州政府每花一美元，就浪费了近 60 美分。
甚至 Musk 早期选择“通过碎木机”裁撤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大部分员工并取消全球救援项目，也获得了广泛支持。选民们对税款被花费在海外感到不满，或者相信 Musk 在其社交媒体平台 X 上发布的大量不实言论，包括美国花钱向加沙发送避孕套的说法。
但随着 Musk 和硅谷风险投资家招募的年轻程序员开始出现在多个政府部门，要求访问敏感数据，善意迅速消退。
数以万计的“试用期”政府员工被看似随机地停职，其中包括刚晋升为高级职位的资深公务员，这在远离华盛顿特区的选区引发了混乱。
怀俄明州和爱荷华州的公园管理员被裁员，全国范围内癌症研究人员和为退伍军人提供心理健康服务的人员也被解雇——这激起了地方愤怒，甚至迫使对特朗普坚定忠诚的共和党议员也不得不抗议这些削减。
尽管许多机构被法院命令恢复被停职的员工，但裁员的速度和随意性令美国选民感到不满。
“对 Doge 的诊断是正确的，”Public First US 舆论研究负责人 Seb Wride 说，该机构过去几个月一直在调查公众对该倡议的态度。“人们仍然认为政府开支存在浪费，但 Doge 采取的方式显得鲁莽。”
据知情人士透露，Doge 的使者似乎对他们所针对的政府部门实际职责缺乏了解，这令白宫内部一些人感到担忧。
特朗普政府不得不停止对国家核安全管理局员工的解雇，该机构负责保护国家核武库。Musk 在媒体中的盟友们不得不恳求撤销草率决定。二月，福克斯主持人 Jesse Watters 在节目中呼吁 Doge 重新雇佣一名“为美国冒生命危险”的退伍军人，该人因国防部裁员被草率解雇。
在华盛顿里根机场附近发生致命空难后，联邦航空管理局的预算削减传闻让旅客感到恐慌。
“Doge 本可以做出好事，”胡佛研究所经济学家 Valerie Ramey 说，她通常主张减少美国政府开支。“但他们应该花上一年时间了解政府运作方式，而不是一上来就开始拆解它。”
埃隆·马斯克手持阿根廷总统哈维尔·米莱伊赠送的电锯，摄于二月保守派政治行动会议。唐纳德·特朗普公开敦促马斯克在缩减政府规模时‘用手术刀而非大斧头’ © Will Oliver/EPA/Bloomberg
一些内阁成员——尤其是财政部长斯科特·贝森特和国务卿马尔科·鲁比奥——公开与 Musk 就 Doge 试图渗透其部门的行为发生冲突。
最终，特朗普介入，在三月一次激烈的内阁会议上重申，国务卿对影响其部门的决策拥有最终决定权，并公开敦促马斯克在缩减政府规模时“用手术刀而非大斧头”。
近几周来，马斯克曾向不满的参议员提供了他的私人电话号码，试图缓解他们的担忧，他将 Doge 称为政府机构的“技术支持”，帮助识别“浪费和欺诈”。随着 Doge 的账目被发现充斥着重复和夸大的估算，节省达到 1 万亿美元的希望开始破灭。
在目前声称节省的1700亿美元中，最有据可查的是来自10,248项合同取消和修改的318亿美元节省。然而，这一数字同样不透明且被夸大。金融时报仅能在约6,700个案例中将声称的节省与实际合同修改对应起来。
Doge从合同中声称削减的310亿美元分布不均的从合同中声称削减的310亿美元分布不均
几乎所有缺失的合同都涉及美国国际开发署，这些合同未被列出。在这 3,373 个案例中，占 Doge 声称节省的 128 亿美元，平台仅以“因法律原因无法提供”来说明详情。
即使是在声称价值182亿美元的完全明细项目中，数字也被夸大了。
约有 8.4 亿美元来自 253 份被 Doge 自身标记为“已过期”的合同。Doge 还声称从 322 份在其介入前已计划结束的合同中节省了 2.89 亿美元。
即使这些节省声称能与合同对应，其计算方法仍存在争议。
约 40 亿美元的节省来自 155 份“无限期交付工具”（IDVs）——这类灵活的框架合同允许机构按需订购商品或服务。在这些情况下，由于没有固定合同金额，Doge 的节省估算是基于引用某项物品可能的法律最高支出限额。
Doge 从合同中声称削减的320亿美元难以审计
由 Doge 关闭且实际匹配到条款明确合同的节省金额仅为 124 亿美元。但即便如此，这些说法仍存在问题。
其中一项较大的节省——国防部一份价值 14 亿美元的 IT 合同——被国防部长皮特·赫格塞斯特别指出。
但这份合同原定于2029年结束，2024年9月拜登政府已决定将其缩短至2025年6月。合同仅剩一个月期限，迄今为止花费仅7300万美元。
“虽然 Doge 引起了对部分浪费开支的关注，但在可验证的削减方面，它承诺过高，兑现不足，”摩根士丹利的迈克尔·森巴莱斯特本月表示。
森巴莱斯特补充道：“鉴于 Doge 采取了不加区分的做法，全面评估其对公共卫生、航空、能源、网络安全、税务和教育等部门的负面影响可能需要数年时间。”
分析师表示， 计算 Doge 的影响因其故意保持不透明而变得复杂。
马斯克多次声称 Doge“极度透明”。然而，尽管面临数十起诉讼，该项目仍拒绝提供最基本的内部运作信息，包括雇佣员工数量、目标机构数量以及因“重大欺诈”而提交的刑事举报数量。
当几名 Doge 现已臭名昭著的年轻程序员上个月首次出现在媒体上，参加福克斯新闻采访时，他们的全名被隐去。
特朗普多次称马斯克为 Doge 负责人，但根据法庭文件，长期公务员艾米·格里森实际上是该机构的代理管理员。
“我们仍然没有得到一些根本性问题的答案，比如：Doge 的工作范围是什么？有多少人在 Doge 工作？他们又是谁？”民主党罗德岛参议员 Jack Reed 说 。
“他们是否也在联邦政府之外有工作？他们的财务持股情况如何，是否存在潜在的利益冲突？”
常设调查小组成员、参议员理查德·布卢门撒尔上个月声称，马斯克及其公司面临联邦调查和监管行动可能带来的至少 23.7 亿美元罚款，而这些调查和监管正是被 Doge 削弱的机构所执行。
确实取得了一些成果。一份在白宫内部流传的文件列举了 Doge 的成就，称其为“史上首个全数字化、无纸化的联邦退休系统”。Airbnb 联合创始人、特斯拉董事会成员 Joe Gebbia 主导了一项计划，试图改造宾夕法尼亚州一座废弃矿井，用来存放关闭公务员职业生涯所需的文件，这些文件目前仍需手工取出并填写。
超过 75,000 名政府工作人员也接受了 Doge 提供的自愿离职方案。政府中央采购办公室还取消或缩减了一系列与咨询集团的合同。
2021 年，在埃塞俄比亚 Zanzalima 境内流离失所者营地，志愿者们正在卸载作为 USAID 食品援助的一部分的小麦粉。马斯克早期决定裁减该机构大部分员工并削减全球项目，获得了广泛支持 © J Countess/Getty Images
但对于那些长期呼吁大幅削减美国政府开支的人来说，Doge 的失败恰恰在于缺乏雄心。尽管声称福利支付充斥着欺诈行为，该计划并未实质性地针对社会保障、医疗保险或医疗补助项目，而这些项目占据了年度开支的一半以上。
特朗普政府不仅没有减少国防开支——这是年度预算中的另一大块，马斯克在 X 上多次批评过——反而承诺在下一轮拨款周期中向五角大楼注入 1 万亿美元，增幅超过 10%。
尽管 Musk 在十一月承诺将“大幅削减联邦法规”作为首要任务，Doge 在简化繁文缛节方面依然未见成效。
软件公司 Appian 的首席执行官 Matt Calkins 表示，Doge“走错了方向，因为它攻击了完全错误的目标”。Appian 为政府采购提供支持，并与该项目合作实施了一些削减成本的措施。
“在所有可能影响政府的方式中，最好是针对监管下手，最好是针对福利制度下手。单纯地摧毁就业岗位，只会树敌，带来更多混乱，而非进步。”
随着马斯克的退出，节省大量开支的任务部分转交给了国会山，那里立法者正就一项拨款法案进行谈判，该法案暴露了共和党内部的严重分歧，且看起来不太可能实质性地减少年度赤字。
“我觉得有些人，尤其是右翼人士，可能认为 Doge 会成为一种包打天下的解决方案，”Cato 的多米尼克·莱特说。
但他补充道，“如果你想安抚债券市场，想让预算走上可持续的轨道，就必须削减医疗保险、医疗补助和社会保障的开支。而对政府来说，Doge 从来不打算对这些项目做出重大福利削减。”
上个月，马斯克声称，如果共和党议员有“足够的政治意愿”，Doge 调整后的 1 万亿美元储蓄目标仍有可能实现。“这条路还很长……关键是‘内阁和国会愿意承受多大程度的痛苦？’因为这确实可以做到，但需要应对大量的抱怨。”
Dogecoin 的某些操作可能适得其反。
非营利组织公共服务合作伙伴关系估计，Doge 解雇并重新雇佣员工今年将导致美国生产力损失达 1350 亿美元。
截至三月，已有超过 11,000 名负责税款征收的国税局（IRS）员工离职或预计将离职， 根据一份监督报告 ，且还计划进一步裁员。耶鲁大学预算实验室估计 ，仅减少 7,000 名国税局员工，未来十年可节省 69 亿美元的薪资开支，但税收收入将减少 640 亿美元，因为该机构打击逃税的能力将受到限制。
无论最终效果如何，马斯克很可能都看不到了。由于不得不更多关注自己的公司，他位于白宫旁艾森豪威尔大楼的办公桌大多已清空，据特朗普幕僚长苏西·怀尔斯透露，他最近对 Doge 的监督主要就是一通通电话。
但 Doge 的支持者仍然认为，这标志着臃肿官僚体系中急需的思维转变的开始。
对于软件集团甲骨文的首席执行官萨弗拉·卡茨来说——其创始人拉里·埃里森曾是特朗普的盟友——Doge 不过是商业思维迟来的引入政府。
“不要因为一直用着，就一直用多年前的东西，”她这样评价该倡议的做法。
无论国会最终通过何种削减开支的措施，Doge 似乎至少作为一个概念将继续存在。
“当华盛顿正在推动一项 Doge 计划，而政府也真心想看到浪费消失时，这就给那些真正有远见的人提供了机会……他们可以站出来说，‘嘿，我们自己来做这件事，’”风险投资公司 a16z 的合伙人 Katherine Boyle 说道，该公司成员已加入了 Doge 的团队。
就他而言，马斯克上个月似乎对没有他掌舵的 Doge 会有多大影响感到不确定。记者问及在没有这位精神领袖的情况下，这个项目是否还能有效时，马斯克沉思道：“佛教需要佛陀吗？”
华盛顿的 Alex Rogers 和纽约的 Derek Brower 提供了额外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