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5.06.06
源地址：https://www.nytimes.com/2025/06/06/technology/x-right-wing-influencer.html
一位网络创作者从“无名小卒”变成了 X 上的阴谋论红人。他所得到的回报却不那么明朗。
多米尼克·麦基四月走进白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三年前，他还是个自称“无名小卒”的人，当时他独自在公寓里工作，在他的 X 账号上发布右翼内容和阴谋论。如今，他被邀请进入美国权力的核心。
31岁的麦基先生受邀参加了一场面向新媒体的新闻发布会——这是特朗普总统为欢迎更多传统新闻机构之外的人士而采取的举措。
“有没有可能，”他问道，“像巴拉克·侯赛因·奥巴马、希拉里·罗德姆·克林顿这样的名字，是否有可能被调查？”
新闻秘书卡罗琳·利维特称这个问题“令人耳目一新”。
麦基先生是 X 平台上最著名的右翼影响者之一，拥有 150 万粉丝和数十亿次观看量。去年一月，一家分析公司将他评为该平台第三大影响力用户，仅次于该网站所有者埃隆·马斯克和臭名昭著的右翼厌女者安德鲁·泰特。
麦基先生是特朗普的长期支持者，他在 X 平台上如鱼得水，因为他是愤怒的高手：他利用病毒视频激起激烈辩论，发布误导性的政治攻击针对知名民主党人以激怒 MAGA 支持者，并通过传播某些网络社区中弥漫的反犹太主义言论来讨好网络右翼。尽管他因部分帖子在 2023 年被平台封禁，2024 年又被踢出收入计划，但这些惩罚都没持续多久，他很快就东山再起。
大多数知名的网络创作者对自己的财务状况守口如瓶，生活也不为公众所知。麦基先生向《纽约时报》敞开了他的生活和书籍，罕见地揭示了右翼影响力的世界。
“我曾一无所有。我不是创作者，也不是什么名人，没有影响力，没有粉丝，什么都没有，也没钱，”他在一段视频中对他的粉丝说，视频拍摄时他正在白宫的草坪上散步。“看看在自由之地能够创造出什么。”
马斯克先生在2023年设立了一个项目，向创作者支付内容费用——这个项目不可避免地奖励那些煽动性和冒犯性的帖子，因为它们获得的互动最多。现在，激起愤怒实际上成了麦基先生的工作：他几乎每天从上午9点开始发帖，一直持续到晚上8点。
他所获得的回报则不那么明确。公开场合，他曾吹嘘自己拥有设计师装备，投资房地产，并从 X 获得巨额回报。实际上，他从 X 平均每年赚取约 5.5 万美元，考虑到他的工作时间，这还不到最低工资。他曾与特朗普的盟友们交往，尽管他尚未在华盛顿或棕榈滩海湖庄园拥有任何真正的影响力。他访问白宫的行程在网络上带来了关注度的提升，但他最终在机票上亏了钱，并匆忙返回了他在迈阿密的一居室公寓。
麦基先生渴望像阴谋论者、Infowars 创始人亚历克斯·琼斯那样富有且出名。但目前，他还在较低层次辛苦劳作，通过向庞大的右翼网络观众发表言论来毒化网络对话——除了在 X 平台上获得的关注（无论好坏），他几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
“你有那些价值数百万美元的人，花12秒钟的时间来说他们不喜欢你？”他说，“那比我多年前拥有的还多，对吧？”
“第一个目标是被看见”
多米尼克·麦基在去年一月被评为 X 平台上第三大影响力用户。他的职业生涯起飞始于他宣传有关选举舞弊的阴谋论。
麦基先生在南卡罗来纳州北奥古斯塔长大时，并没有看到太多选择。北奥古斯塔是一个位于萨凡纳河北岸的小城市。
“也许我得违法，也许我得卖毒品，可能还得加入帮派，”他一边懒散地靠在兼作家庭办公室的厨房岛台上说，“在我狭隘的视角里，选择真的很有限。”
他尝试了所有其他的事情。他参军入伍，服役三年后光荣退伍。他通过退伍军人项目进入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学习商业，但从未毕业。他通过一家独立唱片公司推广说唱音乐，并涉足时装设计。他甚至在信用评分几乎降到最低后，创办了一家信用修复公司。
然后社交媒体改变了他的生活。
特朗普先生在 2020 年 11 月的 “停止窃取”运动让麦基先生开始了作为右翼影响者的职业生涯。他早已是特朗普的直言不讳的支持者，自从他 6 岁时母亲告诉他基督徒应该支持共和党以来，他就认同自己是保守派。但直到他宣传关于选举舞弊的阴谋论时，他的政治信仰才成为了职业。他的粉丝数量激增，他创建了“赢得胜利”——这是最大的 Facebook 选举舞弊阴谋论群组之一，拥有超过 61,000 名粉丝，后来因 Facebook 对选举虚假信息的全面打击而被封禁。他成为注册共和党人，向特朗普的竞选活动捐款，并在上次选举中投票支持他。
这些关注为麦基带来了众多崇拜他奉献精神和风格的粉丝：麦基是黑人，他说自己“说话和穿着像说唱歌手”，在一片戴着红色 MAGA 帽子、主要是白人的右翼创作者中显得格外突出。他的粉丝们给予他大量关注，让他得以一窥自己所追求的名声和财富。
在马斯克于 2022 年收购该平台后，他开始在当时称为 Twitter 的 X 上发帖。到马斯克决定开始向创作者付费时，他已经拥有数十万粉丝。（X 未回应置评请求。）
批评者对麦基传播的错误信息发出警告。但他很快意识到，反弹是在线上变得重要并扩大受众的关键。他没有回避，
“你知道，首要目标是被看见，”他说。“而他们会给你这个机会。”
一天的生活
麦基先生大多独自一人在迈阿密的一间一居室公寓里工作。
迈阿密麦基先生公寓里的一个标牌。
麦基先生最近一个星期三早上的第一个目标是布里特妮·格里纳 ，这位女子篮球联赛明星曾短暂地被关押在俄罗斯 。
当天早上流传出一段视频，右翼用户集中攻击她的低沉嗓音，多年来这一直招致辱骂。
麦基先生开始在他的 iPhone 上滑动和点击，迅速下载视频，添加他的水印，导出视频，并在几分钟内敲出一些文字。然后他按下了发送键。
“WNBA 明星布里特妮·格林纳在发布这段视频后，粉丝们首次听到她的声音，视频迅速在网上走红，”帖子写道。
这是他的“启动器”，正如他所称：一条清晨发布的帖子，旨在激活算法对他有利。他相信如果一条帖子表现良好，算法会奖励他后续的帖子，给予更多的曝光。由于 X 的算法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黑箱，创作者们依靠这些直觉和猜测来指导他们的决策。
这条帖子中还有他所谓的“空中接力”——一个鼓励用户发表评论的短语。他特意措辞，让自己可以称格里纳女士为“她”，从而引诱评论者用错误的性别称呼她。
“我确切知道布里特妮·格林纳会火起来，这是一条很棒的帖子来开始一天，”他说。
他的计划奏效了。浏览量逐渐上升：起初是几千，然后是几万。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充满骚扰的评论蜂拥而至。
对麦基先生来说，他们写什么并不重要，只要他们写点什么就行。每当一位付费用户——每月至少支付 8 美元以获得特殊功能——与他的帖子互动时，他就会根据 X 修订后的收入计划赚取一点钱。
“说实话，布里特妮·格林纳应该感到自豪，因为布里特妮·格林纳能在一小时内获得500条评论，”麦基先生说。“我可以发关于很多人的帖子，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获得哪怕20条评论，因为他们不够出名，没人会在意。这样反而证明了她的地位。证明了她很有影响力。”
他后来写了一篇关于希拉里·克林顿的帖子，克林顿在 X 上发文称卡塔尔捐赠给特朗普一架价值数亿美元的飞机，期望有所回报。麦基称她的帖子是“一种激进且疯狂的阴谋论”。评论者蜂拥而至，称她是“惯犯”和“邪恶”。
麦吉先生在网络上追求激怒他人的行为偶尔也会给他带来麻烦。2023 年 7 月，正当他的 X 账号粉丝数突破 50 万时，麦吉先生发布了一则关于一名被定罪恋童癖者的更新——并附上了一张来自新闻报道的模糊图片，内容涉及儿童性虐待。（麦吉先生表示，他是从一家印尼新闻网站下载的这张图片。）
人们对他分享这张图片感到愤怒，批评者们迅速出击，称他为恋童癖者并要求删除他的账号。他被 X 封禁了几天，随后马斯克删除了他的帖子并恢复了他的账号 。
主流新闻网站报道了这场风波，但麦吉先生抱怨他们忽略了他的说法——他在 X 上写道，他是试图“拯救孩子们”，通过引起对性虐待的关注——结果却玷污了他的名声，使他成为嘲笑的对象。
“所以媒体里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记者曾经想过，‘伙计，这家伙，他有家人吗？’”他说。
他似乎并不关心自己帖子中针对的人。那时，他关于格里纳女士的视频——她在二月份因在酒店房间发现一张令人不安的纸条而取消了一场演讲 ——观看次数超过了 20 万。到了第二天，观看次数超过了 1100 万。
“贫穷创作者之一”
麦基先生在他公寓里的播客设备。尽管批评者对他传播的错误信息发出了警报，麦基先生意识到，反弹是吸引观众增长的关键。
马斯克先生设想他的收入计划能够支持创作者，同时激励高质量内容，保持用户在 X 平台上的参与度。然而，结果却是一个爆炸性的新兴行业诞生了，专业的吸引注意力者开始不断发帖，煽动愤怒以赚取更多的钱。
根据《纽约时报》审查的付款记录，自 2023 年该计划启动以来，X 公司共向麦基先生支付了约 15.7 万美元。他第一年赚了 6.7 万美元，去年在被踢出广告计划后仅赚了 1.2 万美元。去年十月 X 公司彻底改革了其支付计划后，麦基先生向马斯克抱怨他仍未收到报酬。马斯克回复说：“会解决的。”此后，麦基先生已收到了约 1.6 万美元。
自 2023 年以来，他还直接从 X 的订阅者那里赚取了大约 6.2 万美元，这些订阅者每月支付 10 美元以获取内部内容。他还从 YouTube 和 TikTok 获得了一些收入，尽管他说这笔钱不多。他在 Facebook 和 Instagram 上的帖子浏览量很少，而这些平台大多数情况下并不向创作者支付报酬。
与 YouTube 和 TikTok 不同，X 没有为创作者提供查看每条帖子收入的工具。麦基先生每两周从 X 获得的金额完全是个谜，直到钱到账他的银行账户。
“我不能一直依赖 X，因为我不喜欢那种直到收到钱才知道能拿到多少的系统，”他说。“这太疯狂了。任何成年人都不应该这样生活。”
谋生之道
自 2023 年 X 推出收入计划以来，麦基先生已经从中赚取了近 10 万美元。他还从订阅他 X 账号的用户那里获得了 62,023 美元。
X 在 2024 年未经警告将麦基先生从其收入计划中移除，这使他陷入了财务困境。他得到了一个广告合作的救助，这笔合作来自一个流行的 MAGA 迷因币——一种其价值与品牌或吉祥物挂钩的加密货币。他在 X 上向他的粉丝推广该币，换取了价值超过 15 万美元的加密货币。随后几个月，这种迷因币的价值暴跌了 90%以上。
麦基先生赚的大部分钱现在都花光了，用于支付房租、买杂货、给他的狗（一只名叫 Sirus 的两岁美洲斯塔福犬）买食物，以及偶尔在珠宝或衣服上的奢侈消费。
他最近支票账户里大约只有7美元，还有一些信用卡债务。他的储蓄——一个加密货币钱包，里面大约有3.5万美元——随着他用来支付账单，正在慢慢减少。
“也许相比过去一贫如洗的我来说，15 万美元算很多，”麦基先生谈到 X 支付给他的报酬时说。“但对于创作者来说，我其实相当贫穷。我是那些贫穷的创作者之一。”
“这些剪辑将获得数百万次观看”
麦基先生的新播客是他试图吸引更广泛追随者群体的一种方式。
麦基先生说，他今年的个人目标是买他的第一辆兰博基尼。为了接近这个目标，他打算更深入地进入“男性圈”内容领域，在那里，明星们因分享关于名人、女性和商业的犀利观点而出名。这也可能意味着与越来越多充斥该领域的厌女症者和偏执者打交道。
“这些剪辑会获得数百万的观看量，”麦基先生的一位联合主持人在一个星期四晚上的播客录制中说道，录制地点是一个直播工作室，实际上是一个公寓的客厅。“这就是我们做这一切的原因。”
这个节目是麦基先生最新的赚钱项目，也是他今年从纳什维尔搬到迈阿密的主要原因之一，他自 2022 年以来一直住在那里。虽然他的新播客和直播会有一些下载量，但他说，真正的目的在于“剪辑农场”，即制作 30 秒的剪辑，这些剪辑可以在 TikTok 等社交媒体上引发讨论，从而吸引人们关注他的品牌。
麦基先生正押注于转向流行文化，他也称之为“无脑内容”，以此来吸引更多的美国人。
“好了，我们赢得了选举——现在的目标是什么？”他说。“是要说服普通人，普通大众。”
他打算通过发布关于名人和病毒视频的帖子，吸引更广泛的用户关注他的“品牌”，然后再向他们展示他的右翼政治观点，这种方法他称之为“诱饵与转换”。这一策略已被其他右翼影响者成功使用，包括 Candace Owens，这位播客主持人自去年以来通过专注于带有鲜明保守倾向的名人新闻，在 YouTube 上获得了数百万粉丝。
麦基先生经常以他作为右翼影响者的决定将带他走向何方来为自己辩解。他的政治内容充满毒性，但这为他带来了恶名，并为他打开了通往白宫和棕榈滩海湖庄园派对的大门。他专注于“脑残内容”看似轻浮，但这是获得更多知名度、丰厚广告合同和订阅者的必要手段。
“这并不是我最初开始时的样子。这是一种生存机制，”他说。“我这么做是为了生存。这就是所需的代价。”
在一个星期四的晚上，他在播客中邀请了一位年轻创作者来到录音室，这位创作者通过在街头采访随机路人，在 Instagram 上获得了超过 9 万名粉丝。在播客过程中，嘉宾使用了恐同侮辱性言论，随后描述了他自己的白人民族主义观点。麦基先生感到沮丧，开始讲述美国黑人受压迫的历史。
“我尽量不把事情往心里去，但是……，”录制结束后，麦基先生在公寓楼外叹了口气说，“他还年轻。说实话，我觉得社交媒体让他有点激进了。但这就是刚开始接触这行时会发生的事。”
斯图尔特·A·汤普森撰文报道虚假和误导性信息如何在网络上传播，以及它如何影响全球各地的人们。他专注于错误信息、虚假信息和其他误导性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