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5.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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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银行的一个漏洞被关闭后，武装团体失去了使用美元的渠道。他们迅速转向利用一种货币兑换计划，该计划使用的卡片在高峰期每月涉及15亿美元。
几年前，伊拉克对 Visa 和 Mastercard 来说只是一个小市场，2023 年初跨境交易额每月仅有 5000 万美元或更少。随后，这一数字在当年 4 月激增至约 15 亿美元，几乎一夜之间增长了 2900%。
发生了什么变化？据美国和伊拉克官员及《华尔街日报》审阅的文件显示，伊拉克民兵组织找到了利用 Visa 和 Mastercard 支付网络为自己及其在伊朗的盟友大规模榨取美元的方法。
这一转向卡支付的变化发生在2022年底，美国财政部和纽约联邦储备银行关闭了一个被用于欺诈的巨大漏洞——伊拉克银行进行的国际电汇交易缺乏反洗钱保障。该系统的缺陷是美国在占领伊拉克期间建立的，允许伊朗及其支持的民兵组织在十多年间获取数十亿美元。
在美国最终关闭这一资金渠道后，民兵组织迅速找到了从卡支付计划中获利的方式。
美国支付巨头通过与伊拉克合作伙伴签约，发行带有 Mastercard 和 Visa 标志的现金和借记卡，提供财务激励以提升交易量，从而助推了这一繁荣。文件显示，在某些情况下，伊拉克的发行方与民兵有联系，且在这个腐败猖獗的国家中，欺诈控制措施不足。
然而，在财政部通知卡公司武装团体参与后，卡公司花了数月时间才大幅收紧交易——交易额虽从峰值下降，但直到今年早些时候仍维持在每月约4亿美元至11亿美元之间。为控制卡支付，伊拉克中央银行最近设定了每月3亿美元的上限，据知情人士透露。
伊拉克有官方美元汇率和更高的非官方汇率。这意味着人们可以在伊拉克购买预付现金和借记卡， 在其他中东国家以伊拉克官方汇率提取美元 ，然后将美元带回伊拉克按非官方汇率兑换成第纳尔。这种操作带来了高达 21%的收益。
这一结果造就了伊拉克强大民兵组织的繁荣生意，这些组织在二十多年前在伊朗支持下崛起，因对美国在伊拉克和叙利亚的部队发动攻击而仍受美国制裁。Mastercard 和 Visa 也从中获利，通过对跨境交易收取 1%至 1.4%的费用，某些高风险市场甚至更高。
据一位知情人士称，参与该计划的伊拉克持卡人仅2023年就估计获利约4.5亿美元，外国卡网络则估计共收入近1.2亿美元。由于2024年总交易额增长约60%，收入预计也有所增加。
巴格达市中心的一家货币兑换所。 照片：AFP/Getty Images
美国多年来一直努力阻止伊朗及其在伊拉克的代理人获取美元，这违反了因其核计划、恐怖主义融资及其他问题而实施的数十年制裁。伊朗还支持加沙的哈马斯和黎巴嫩的真主党，这些均为美国指定的恐怖组织。
财政部去年秋天通知卡公司，伊拉克民兵获得了大量预装资金的 Mastercard 和 Visa 卡，将卡带到阿联酋及其他邻国提取现金。武装团体随后将现金转回伊拉克，兑换成第纳尔，并从汇率套利中获利，财政部表示。
这些贪腐资金很可能用于资助其行动、购买武器或直接装入腰包。
货币兑换方案的其他变体也在进行，均利用伊拉克官方与非官方美元兑换率之间的差异。
近日，财政部正式要求伊拉克中央银行封锁超过20万张由民兵成员使用的卡片，原因是存在欺诈担忧。
自四月以来，特朗普政府一直与德黑兰进行高层核谈判 ，并采取了切断伊朗硬通货渠道的新措施 ，包括针对其用于违规销售石油的船只，以及限制其从邻国伊拉克获得美元的途径。
伊拉克最有实力的伊朗支持的民兵组织，包括巴德尔旅、真主党旅和阿萨伊卜·阿赫勒·哈克，在伊拉克政府和金融部门拥有影响力，帮助德黑兰规避制裁，形成了财政部长斯科特·贝森特四月所称的“秘密金融促进者网络”。
财政部一位女发言人谈及其遏制伊拉克现金和借记卡活动的努力时表示：“根据政府优先事项并为维护美元的强势，财政部将继续警惕对美国金融体系的威胁，包括来自与伊朗相关的行为者。”
人民动员力量成员在去年美国空袭中被击毙的真主党旅战士葬礼上。 照片：Hadi Mizban/AP
美国和伊拉克官员表示，针对这些民兵在激增的现金和借记卡支付中的作用对 Visa 和 Mastercard 发出的警告，数月来大多未被重视。
美国和伊拉克官员称，纽约联邦储备银行和财政部官员于 2023 年 5 月开始要求 Visa 和 Mastercard 解释交易激增的情况。2024 年及今年初，他们还与伊拉克中央银行官员一起定期召开关于伊拉克市场的会议。卡公司于 3 月开始采取重大行动。
与 Visa 和 Mastercard 合作的伊拉克发卡机构未被制裁，且没有公开指控 Visa 或 Mastercard 违反任何制裁。
这两家公司在伊拉克市场份额大致相当，表示在发现欺诈证据后迅速采取措施限制交易。
万事达卡发言人塞思·艾森表示：“我们的项目中包含持续的政府参与，以便我们能够迅速调查申诉，识别情况并采取适当行动。正是基于这一点，我们从一开始就与美国政府在此事上进行了合作。”他还表示，伊拉克政府正在努力实现经济数字化，这导致电子支付交易的增加。
Visa 发言人弗莱彻·库克表示：“我们运营的核心是确保我们网络上的交易不违反法律……当我们发现或收到任何可疑或非法活动的警报时，我们会采取行动。”
排队取款机前
为了在国际电汇交易受限后保持经济中的资金流动，伊拉克中央银行于2023年初允许在伊拉克境外使用现金和借记卡按官方汇率进行支付——目前官方汇率为1美元兑1,320伊拉克第纳尔——这一汇率比伊拉克货币市场上的汇率更便宜。这极大地促进了利用银行卡进行货币套利的行为。
民兵快递员将这些卡走私到阿联酋、土耳其和约旦。在那里，他们从自动取款机取现——目击者描述说，迪拜的自动取款机前昼夜排满了伊拉克人，手里拿着一叠叠预付现金卡，一张接一张地插入取款机。
他们通过中东地区非正式的汇款方式“哈瓦拉”或通过银行账户之间的电子转账将资金转回伊拉克。然后，这些资金在货币市场以更高的非官方汇率兑换成第纳尔——2023年高点时接近1美元兑1,600第纳尔——从中获利。近几个月来，汇率差价有所缩小，降至约1美元兑1,400第纳尔。
伊朗支持的伊拉克民兵如何利用 Visa 和 Mastercard 品牌的现金及借记卡获取美元
伊拉克和阿联酋的监管机构限制了每日取款额度，并打击了银行卡走私。在一起案件中，超过二十名伊拉克人携带约1200张现金卡，卡内资金超过500万美元，在伊拉克机场和边境口岸被逮捕。一名伊拉克旅客在纳杰夫市机场被捕，行李中藏有300张夹在香烟包里的银行卡。另有多名伊朗人和伊拉克人在试图将万事达卡走私到伊朗时被边境警卫抓获。
民兵组织进行了调整，开始说服其他国家拥有 Visa 和 Mastercard 网络的商户进行虚假消费交易，以换取回扣。
据熟悉该方案的银行家描述的一个例子，阿联酋的一家奢侈品店向 Visa 或 Mastercard 的现金卡或借记卡收取 5000 美元，尽管没有商品交易。作为回报，商店支付 5%的费用，将 5000 美元现金或等值的阿联酋货币迪拉姆（与美元挂钩）交给持卡人。卡公司按伊拉克官方美元汇率扣款。资金随后返回伊拉克进行市场兑换。
这些民兵组织经常利用资金反复进行这一过程，每个周期都能获利。
伊拉克和美国官员表示，骗子最终为自己获取了手持“销售点”终端机，这种设备通常被餐馆和零售商使用。官员们说，在所谓的 POS 农场，他们在数十台设备上处理虚假交易，使用虚拟私人网络来掩盖他们的位置。
伊拉克官员表示，他们没有采取足够的控制措施来防止他们所称的猖獗欺诈行为。美国当局也没有立即发现系统中的漏洞，部分原因是卡片结算的审查远不及常规电汇严格。他们说，伊拉克特别容易受到卡片欺诈的影响，因为对发卡机构的控制松散，且经济仍主要以现金为主。
男子在巴格达市场兑换美元。 照片：Hadi Mizban/AP当局在某些地区成功遏制了汇率操纵的手法。
官员们注意到，通过汇款公司 Western Union 和 MoneyGram 从伊拉克转出的资金也出现了类似的激增。2023 年 3 月，在对银行间电汇进行打击后，使用这些公司的转账金额超过 10 亿美元，并在 6 月上升至 17 亿美元。Western Union 在 2023 年 7 月公布第二季度财报时，将全年收入预期上调，“主要得益于伊拉克业务的表现。”
该公司还披露，正在与美国和伊拉克的政策制定者就通过其在伊拉克的网络流动的高额汇款量进行“定期讨论”。
美国和伊拉克监管机构感到警惕，对这两家美国汇款公司设定了新的月度转账限额。在当局的敦促下，西联汇款和 MoneyGram 关闭了多家伊拉克银行的账户。这些举措使得 2024 年 10 月伊拉克的月度资金外流降至 1.1 亿美元。
西联汇款拒绝置评，MoneyGram 未回应置评请求。
2024 年初，巴格达的第一伊拉克银行开始提供一种名为 Visa Direct 的即时汇款服务，这引发了大量资金流向与其他 Visa 卡关联的账户。据一位知情人士透露，两个月内，该银行的 Visa 持卡人向迪拜、土耳其及其他地区汇出了 12 亿美元。该人士还表示，有一名持卡人每天多次向印尼的 11 个账户转账超过 500 万美元。
财政部和美联储对这些巨额转账表示担忧，Visa 在 10 周后停止了该银行使用该服务。Visa 和第一伊拉克银行未回应有关 Visa Direct 的提问。
欺诈情况清晰可见
但停止个别产品并未对整体欺诈行为造成多大影响，卡业务反而增长。一位知情人士表示，2017年至2024年间，获得许可提供预付卡或借记卡的伊拉克发行机构数量从5家增至17家。
美国官员尤其关注伊拉克最广泛使用的借记卡之一——Qi Card，该卡是 Mastercard 和 Visa 的合作伙伴，覆盖了约一半的市场。使用该卡的交易额从 2023 年初的每月约 1000 万美元，增长到今年年初的每月超过 5 亿美元。
根据与一家伊拉克国有银行签订的合同，该卡已被用于向数百万退休人员和政府雇员发放工资，其中包括民兵组织。人民动员力量是一个民兵组织的伞形机构，十年前，当伊斯兰国武装分子于2014年席卷伊拉克北部和西部大片地区时，该组织被纳入政府工资体系。在其由美国训练的军队大部分崩溃后，巴格达政府紧急求助于主要由伊拉克什叶派组成的私人武装团体，与美军并肩作战。
一位伊拉克银行家表示，作为套利计划的一部分，民兵指挥官掌握了普通成员的银行卡，并且通过在名册上增加不存在或未露面的士兵人数来获取更多银行卡。
伊拉克中央银行的一名银行职员。 照片：ahmad al-rubaye/法新社/盖蒂图片社
尽管伊斯兰国在 2019 年已基本被击败，人民动员部队在政府和金融领域的影响力却稳步增强。超过 20 万名民兵成员通过 Qi Card 领取工资，美国和伊拉克官员表示，民兵利用这一渠道成为非法卡片活动中的重要参与者。近期，美国财政部因此向伊拉克中央银行提出请求，要求封锁发放给民兵的 Qi 卡。
Qi Card 的伊拉克母公司 International Smart Card 表示，“不再向人民动员部队（PMF）提供任何服务。”
该公司 55 岁的创始人巴哈·阿卜杜勒·哈迪表示，公司已采取其他措施向财政部和美联储保证，持有 Qi 卡的人没有受到美国制裁，且民兵成员未获得可在伊拉克境外使用的 Qi 卡。“向人民动员力量（PMF）卡持有人提供的唯一服务是从其雇主处转出工资，”公司表示。
美国和伊拉克官员表示，支付给民兵的资金很容易转移到其他可在伊拉克境外使用的卡上。
官员们称，追踪伊拉克跨境卡使用的数据总体上清晰地显示了欺诈行为。
据一位知情人士透露，2024年，阿联酋外国持卡人每五笔交易中就有一笔涉及伊拉克借记卡或现金卡，尽管每250名前往该国的旅客中只有一人来自伊拉克。
大多数伊拉克支付涉及的是外国贸易区内鲜为人知的企业或高端珠宝商，而非外国游客通常在迪拜及其他阿联酋城市消费的酒店、餐厅和旅游景点。更令人担忧的是，商家几乎所有业务都是仅使用伊拉克发行的卡，且持续数月。
Visa、Mastercard 行动
2023 年 8 月，当万事达卡全球合规团队对位于埃尔比勒的卡片提供商 Yana Banking Services 进行虚拟审查时，未发现有对客户进行筛查以确保其未受美国制裁的证据，而这正是其与万事达卡许可协议中的一项要求。
审查还发现了旨在防止欺诈的“可疑活动监测和报告无效”，以及反洗钱防护措施无效。根据万事达卡的调查结果（《华尔街日报》已审阅），“未对客户进行风险评级，且在审查过程中测试的八个持卡人和三个商户档案中均未反映风险评级。”
Yana 被禁止发行新的万事达卡品牌卡片，直到其纠正审查中所描述的“高优先级”违规行为。据一位知情人士称，在问题得到解决后，暂停令随后被解除。
“我们的目标是确保他们避免进一步违反万事达卡的标准或监管要求，”万事达卡发言人艾森说。“我们保留重新审查任何指控以确保合规的权利。”
雅娜未回应置评请求。
巴格达的伊拉克中央银行办公室。 照片：ahmad al-rubaye/法新社/盖蒂图片社
执法行动在今年春季加速推进。三月份，万事达卡封锁了超过 10 万张伊拉克发行的卡片，并将约 4000 家阿联酋商户从其支付网络中移除，这些商户被怀疑参与了伊拉克的欺诈交易。美国和伊拉克官员表示，其中一半的卡片由 International Smart Card 发行。
艾森表示，万事达卡从政府机构获得的关于 Qi Card 和 International Smart Card 的信息“是基于现有信息汇编而成，并据此采取了行动”。
四月份，Visa 对 7 万张伊拉克卡片发出了潜在欺诈警报，并禁止了约 5000 家阿联酋商户，暂时阻止了它们的使用。
据一位知情人士透露，在万事达卡和维萨确认其费用为合法后，其中一些卡片随后被重新激活。
这些公司和当局已经开始封锁伊拉克的17家发卡机构中的部分机构，使总数减少了约一半。
除了对该国跨境交易总额设定每月 3 亿美元的上限外，伊拉克中央银行还对每位持卡人设定了每月 5000 美元的上限。官员们表示，中央银行还聘请了纽约的金融犯罪咨询公司 K2 来监控卡片交易，并要求每家发卡机构转移到拥有美国对应银行的伊拉克银行。
财政部已自行采取全面行动，将三家涉嫌与民兵组织有关联的伊拉克发卡机构列入黑名单。这三家机构均为 Visa 或 Mastercard 的合作伙伴。
其中一家名为 Al Saqi 电子支付公司的机构，隶属于伊拉克卡尔巴拉的阿巴斯圣地，这是一座拥有金色圆顶的什叶派清真寺。每年有数百万朝圣者前来参观，其中许多来自伊朗。Al Saqi 未回应置评请求。
Visa 已停止在其支付网络上处理 Al Saqi 卡。然而，这家伊拉克公司的官网仍展示着 Visa 卡的图片，向客户承诺“Visa 提供的所有优势，包括使用便捷、全球通用和高安全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