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5.07.29
源地址：https://www.nytimes.com/2025/07/29/world/africa/kenya-runners-doping.html
位于贯穿东非的大裂谷数千英尺高处，肯尼亚小城伊滕自称“冠军之乡”。这里长期以来培养并吸引了世界级的跑步人才，其高海拔和红土道路成为数千名运动员的训练场。
然而，这座小镇也有一个不那么光彩的名声。它是一个广为人知的兴奋剂危机中心，而这一问题似乎难以得到有效遏制。
跑步者来到这里，是为了参加比赛、接受优秀教练的指导，以及利用高原稀薄的空气进行训练，所有这些都是为了通过跑步赚取财富。许多试图加入精英行列的肯尼亚人，忍受着狭窄肮脏的居住环境、食物匮乏以及与家人分离，只为追求他们的梦想。
在这个地区，年均收入仅相当于两千多美元，而竞争异常激烈，禁用药物的诱惑显而易见，当地人称之为“药物”。几千美元的奖金或参加一次海外比赛，可能就是跑者和他们的家人能够每天吃三顿饭与勉强填饱肚子之间的差别。
他们认为，服用兴奋剂不仅值得冒被抓的风险，还值得冒健康受损，甚至在某些情况下可能致死的风险。
主高速公路上的一个标志欢迎人们来到肯尼亚的伊滕。
运动员们在伊滕的卡马里尼体育场训练。
埃尔多雷特埃尔贡景观社区冠军巷一景。
在这种环境下，兴奋剂产业迅速发展，位于该地区医疗中心城市埃尔多雷特的药房被认为是兴奋剂流通的渠道。这场危机汇聚了极端贫困、赚钱机会、腐败以及人才济济的跑步强区，使得获得竞争优势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更加困难。
布雷特·克洛西尔，全球田径反兴奋剂部门负责人表示：“这一经济现实意味着高风险状况永远不可能被彻底根除。”
许多跑者和教练怀疑他们的竞争对手使用兴奋剂，他们指出被禁止参加国际比赛的运动员名单。肯尼亚的人口比其他 25 个国家都少，但名单上的名字却最多。
肯尼亚一些最著名的跑者因兴奋剂问题被查出违规，遭到禁赛。来自裂谷地区的女子马拉松世界纪录保持者鲁思·切普恩盖蒂奇本月因检测出违禁物质而被暂停比赛。她的经纪人未回应置评请求。
国际官员已取得进展。克洛西尔表示，肯尼亚运动员如今是全球检测最频繁的运动员之一，他补充说，尽管兴奋剂问题依然普遍，但几年前的情况要严重得多。
然而，全球反兴奋剂机构怀疑，现有的监管措施可能仅触及了兴奋剂作弊问题的冰山一角。负责打击兴奋剂的肯尼亚官员被发现收受贿赂，其中一些人已被逮捕。
田径管理机构因问题严重，威胁肯尼亚若不承诺投入 2500 万美元打击兴奋剂，将禁止其参加全球赛事。这在反兴奋剂领域是一个惊人的数额。
巴纳巴斯·科里尔，肯尼亚田径联合会执行委员会成员，同时也是一个多机构反兴奋剂组织的成员表示：“我们必须教会他们以不同的视角看待问题：通过不正当手段取得成功，长远来看对他们没有好处；这不仅损害健康，还可能导致他们无法真正取得成功。”
“关键在于改变整体态度。”
跑者遍地
在黎明前的任何一天，跑步者都会扬起通往伊滕主路或其他训练路线上的红土。在最繁忙的时候，沿路奔跑的人似乎比步行的人还多。
最优秀的运动员都在各自的队伍中。他们这些冉冉升起的运动员在训练营中生活、饮食和训练。最有潜力的选手会参加本地和区域的比赛，如果表现出色，队伍会派他们出国参加比赛，争取奖金或赞助。
成千上万的运动员处于这一体系的边缘，未能进入各大队伍。今年某个星期二，24 岁的丹尼尔·罗蒂奇（Daniel Rotich）正身处以肯尼亚最受尊敬的跑者之一基普乔格·凯诺（Kipchoge Keino）命名的基普乔格·凯诺体育场。这座建筑简陋，却吸引着渴望提升实力的跑者们。
罗蒂奇在天未亮时就到了，等待一位最终未出现的教练。家中有一个年幼的孩子，另一个即将出生，罗蒂奇说服妻子让他尝试跑步，因为他在学校时表现出了潜力。
丹尼尔·罗蒂奇摄于伊滕。布莱恩·奥蒂诺为《纽约时报》拍摄。
罗蒂奇先生在伊滕训练。
一双训练鞋放在伊滕一户人家门外。
他还有几周的玉米和豆子存粮，他希望这段时间足够他提升工作效率，吸引一个能提供住宿和食物、并以分成方式合作的营地注意。他说妻子每隔一天会寄给他相当于一美元的钱，他则睡在朋友借给他的一间泥地房间里，铺着一张薄薄的蓝色垫子。
“很难，但我们必须坚持下去，直到你成功为止，”他在完成十次每次一千米的训练后说道。“这可能需要两年，也可能只需六个月。”
他的故事很典型。“你永远不会见到有人为了健康而跑步，”托比·坦瑟说，他是一位前跑者，曾撰写过关于肯尼亚跑步的书籍。那天早晨，附近田径场上传来孩子们的欢呼声。
坦瑟表示，尽管许多跑者自信能够脱颖而出，但“令人遗憾的现实是，在伊滕训练的跑者中，大约有 95%的人永远无法拥有职业生涯。”
为了更好地生活
为了战胜竞争对手并获得改变生活的收入——这可能仅仅是每年五千到一万美元——使用兴奋剂成为了一个颇具吸引力的选择。
在过去十年里，运动员阿尔弗雷德承认使用禁药，并在一些小型比赛中取得了成功。他表示，这些收入使他能够为直系亲属和母亲提供住所，而他的母亲此前一直住在他成长的泥草房里。
阿尔弗雷德表示，兴奋剂是他认为通往更好生活的唯一途径，他同意接受采访，但条件是不透露他的姓氏。
据反兴奋剂官员和运动员透露，获取禁用物质相当容易。埃尔多雷特市约有 50 万人口，是该地区的主要商业中心，距离伊滕约 30 分钟车程，街道两旁遍布药店。跑者几乎可以购买到任何提升表现所需的物品。运动员和反兴奋剂官员表示，对于支付不起的人，一些药剂师或医生会以未来收入的一定比例达成交易。伊滕及埃尔多雷特周边的药剂师拒绝接受采访。
反兴奋剂官员克洛西尔表示：“如果有哪个不靠谱的医生或药剂师说，‘试试这个’，人们就会照做。
埃尔多雷特的药店
一座庆祝肯尼亚运动员的纪念碑矗立在埃尔多雷特。
阿尔弗雷德，一名承认使用禁药的运动员。
当局的打击行动还针对毒品供应者。今年五月，一名印度籍人士在伊滕被捕，携带包括人体生长激素在内的违禁药物。
约瑟夫·切罗梅伊（Joseph Cheromei）是一位备受尊敬的当地教练，以其对兴奋剂采取强硬立场而闻名。他表示，关于兴奋剂风险的宣讲反而适得其反。切罗梅伊补充说，反兴奋剂官员的宣讲实际上向跑者们详细介绍了哪些物质能够提升他们的速度。
争相逃避抓捕
全面检测是官员们在伊滕设计的最新手段，用以抓捕作弊者。
某年十一月的一个早晨，官员们来到一处运动场，那里有许多运动员正在训练，他们锁上了大门。肯尼亚跑者本·基普奇尔奇尔回忆说，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基普奇尔奇尔说，他目睹运动员们翻越围墙和跳过栅栏逃离现场。“他们东奔西跑，”他说着，带着无奈的笑容。
肯尼亚人及其他服用兴奋剂的人往往对身体风险漠不关心，这些风险包括心率异常升高、肾脏和肝脏疾病，甚至死亡。
去年秋天，在同一个伊滕训练场，一名 20 岁的男子在参加美国大学奖学金选拔的 3000 米试跑后倒地身亡，新闻报道如是说。
据新闻报道，他是众多在跑步时猝死的肯尼亚年轻运动员之一。田径官员难以确定死亡原因，因为他们无法获得尸检结果。
“如果有人突然倒下去世，还是一个身体健康、年轻的运动员，肯定有原因，”肯尼亚官员科里尔说。“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就倒下去世的。”
基普奇尔奇尔想要成为职业选手的目标随着时间推移变得愈发艰难，因为越来越多的年轻竞争者加入了争先恐后的行列。
他疲惫地看着他们加速，最终——他说多亏了“那药”——在改变生活的竞赛中迅速超过了他。
他说：“这不公平。”
本·基普奇尔奇尔在埃尔多雷特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