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5.0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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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记者在夜晚紧紧抓住生活中的平凡事物——只要防空警报声还未响起
基辅，乌克兰——这是一个温暖的周一傍晚，空气中弥漫着椴树的甜香，户外咖啡馆人声鼎沸，丝毫看不出这场持续了三年多的致命战争的迹象。
随后，社交媒体传来警报：几架俄罗斯攻击无人机正在逼近。
一对夫妇。这不足以改变我的晚餐计划，但却是基辅居民像我一样每晚都在进行的一场赌博的开始：在俄罗斯持续不断的无人机和导弹袭击将我们逼入地下避难之前，我们还能坚持多久过正常的生活？
俄罗斯最新的战术是囤积几天的弹药，然后在一个夜晚集中发射，以压垮乌克兰的防空系统。
最大的威胁来自伊朗设计的 Shahed 攻击无人机，每架无人机都能摧毁一栋公寓楼的数层。天空越是平静，基辅咖啡馆和商店里关于下一次空袭何时到来的讨论就越紧张。
用餐时，我的手机保持解锁状态，以便随时留意屏幕上越来越频繁出现的无人机状态通知。
一张截图显示了 Telegram 频道的警报信息。
晚上 9 点 06 分，警报声在全城响起，标志着首批无人机已进入基辅领空。基辅市民依旧泰然自若。我回家休息，为即将到来的攻击高潮养精蓄锐。
在我的公寓里，我开始进行夜间检查。浴缸是一个安全的地方，远离窗户，靠着内墙，我用毯子和枕头垫好——这是为了舒适，因为我曾在那里睡着，醒来时脖子酸痛。我把电子设备插上充电器，检查我的应急包：水、格兰诺拉麦片棒、带有两个止血带的医疗包、手电筒、充电宝和几件毛衣。温暖的运动裤和袜子叠放在床边，准备带到潮湿的地下避难所。
监控频道告诉我，无人机还远得足够让我在第一次轰炸前睡一会儿。我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以免错过空袭警报，并设置了每 20 分钟响一次的闹钟，醒来查看攻击的最新情况。
当我打盹时，晚上 10 点 17 分，Telegram 上又收到一条警告：俄罗斯战机将在接下来的两小时内准备起飞。我又回去睡觉了。
接下来更新的时间是晚上 10 点 31 分：乌克兰领空内最多有 100 架无人机。我试图在听着那种特有的嗡嗡声时，再挤出 20 分钟断断续续的休息时间，这种声音让无人机在乌克兰人中被称为“摩托车”。
人们带着宠物
在避难所里查看手机
午夜刚过，我听到了一声嗡鸣。嗡嗡声越来越近。我猛地朝浴缸方向移动，努力听那无人机加速的声音，那通常意味着它正朝目标俯冲。但嗡嗡声依旧均匀，原来它飞过了。我查看手机，发现还有更多无人机正在赶来。是时候去防空洞了。
常客们聚集在入口处，那是建筑侧面一个有顶的楼梯口。他们一边抽烟，一边聊天，时不时查看手机，随时准备在一有风吹草动时迅速撤离。
他们已经开始嗡嗡作响了，是吧？”一位坐在门口惯常位置的女士问道，“我们刚到的时候还很安静呢。”
许多乌克兰人利用停车场或地下室作为避难所，但这个避难所建于 1978 年冷战时期，专门为此目的设计。墙上挂着一张破旧的地图，显示了核打击时辐射可能扩散的范围。这里有无线网络，床铺则由堆叠的空白人口普查表格搭成，而这次普查最终未曾进行。
人们带着宠物陆续到来，有人背着通风背包，里面装着一只绿鹦鹉，还有一只尾巴染成紫色的小狗，名叫洛丽塔。常客们彼此热情问候。一群老妇人为一位留着华丽胡须的老人留座，他正用平板电脑查看最新消息。今天他的背部有些疼痛，我便把椅子让给了他。
冰冷的地下室变成了一个客厅，住着二十来个人。一位金发女子已经盖着毯子睡着了，旁边是她的猎犬，狗的灰白口鼻露在外面。带着鹦鹉的男孩和朋友一起吃着三明治，父母则在刷手机。一位年轻人玩着《糖果传奇》。有人打起了鼾声。
避难所内不断传来相同的更新提醒。每个角落都有低声从手机上阅读信息的人。此时已过凌晨 12 点 30 分，空中有数十架无人机飞行，俄罗斯战机携带巡航导弹已起飞。到凌晨 2 点，我们将知道它们是否发射了弹药。每条更新都会引发脑海中对炸弹抵达时间的计算，以及对它们将袭击何地何人的沉重猜测。
这座防空洞建于 1978 年，正值冷战时期。
“弹道导弹？”人们惊呼，墙壁震动起来。“那是弹道导弹吗？”
每一次爆炸，即使是乌克兰防空系统的拦截，也会震动避难所。那些刚刚入睡的人立刻警觉起来。弹道导弹只能用美国设计的爱国者导弹拦截，而乌克兰的库存非常有限。一次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足以让人体颤抖。
“索洛米扬卡的一次袭击，”那个留着胡子的男子说，这里是基辅的一个工人阶级区。
“救护车被叫来了，”我从手机上大声读给旁边的妇女们听。
我们只能猜测破坏的程度。乌克兰人发布袭击和防空系统开火的图片是违法的，因为众所周知，俄罗斯会追捕防空人员，并实施所谓的“双击”攻击——对同一地点进行两次打击，以杀死赶到现场的急救人员、记者和民众。
那位带着猎兔犬的女士坐起来，翻看着手机。她随口问道：一架俄罗斯图-160 战略轰炸机能携带多少枚导弹？
“六到十二枚，”我说。
“天哪，”她回应道。
一张截图显示，在俄罗斯米格战斗机起飞后，全国范围内发布了空袭警报。
人们在俄罗斯导弹袭击中挣扎着想要入睡。
凌晨 4 点 30 分，寒意透过我身上的两件毛衣蔓延开来，我的眼皮开始沉重。尽管空中仍有 15 架攻击无人机盘旋，我还是被睡意战胜了恐惧，决定回家。
当我走出避难所时，天色已近黎明。天空中充满了鸟儿迎接初升太阳的鸣叫声。一个小时里，我试图在机枪声和爆炸声之间入睡，乌克兰人正奋力抵抗最后一波无人机和导弹的袭击。
网上开始流传的照片显示了袭击造成的破坏。一座学生宿舍被炸得空荡荡，窗户尽失。一栋九层公寓楼的中部被我们听到的弹道导弹轰炸成废墟。
我还能闻到烟味。首都各处火光冲天，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烟雾。官方建议居民关闭窗户，避免外出。
一座城市笼罩在集体的悲痛中。前一晚还熙熙攘攘的街道，如今变得寂静无声。幸存者在网上为那些未能幸免的人们送上哀悼。街上的人们打着哈欠，眼神空洞而疲惫。基辅人相互问候时，常用“你那里响声大吗？”作为开场白。
那晚未能与我们同处避难所或分享我们幸运的人们，代价惨重：28 人遇难，140 多人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