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5.06.10
源地址：https://www.nytimes.com/2025/06/10/magazine/romania-election-tiktok-russia-maga.html
这一切始于一场俄罗斯的影响力行动和一次被取消的投票。随后，美国右翼出现了。
去年 12 月初，罗马尼亚一位关系广泛的政治操盘手阿德里安·蒂斯给布拉德·帕斯卡尔发了一条紧急短信，帕斯卡尔自 2012 年以来断断续续为唐纳德·J·特朗普工作，担任数字媒体策略师。蒂斯告诉我，2019 年帕斯卡尔管理特朗普连任竞选时，两人建立了联系。蒂斯曾付钱请帕斯卡尔在布加勒斯特举办的名为“让政治营销再次伟大”的会议上演讲——碰巧这一天是当时担任特别检察官的罗伯特·S·穆勒三世提交关于特朗普与俄罗斯交易报告的前一天。两人一拍即合，都认为俄罗斯指控是骗局。此后几年，蒂斯利用与帕斯卡尔的友谊进入了特朗普的核心圈子，甚至邀请总统的儿子唐纳德·特朗普 Jr.来布加勒斯特进行有偿演讲。
但那天晚上蒂斯心里想的并不是演讲——他想发出警报。“你看到罗马尼亚发生了什么吗？”蒂斯问道。
蒂斯指的是罗马尼亚总统选举，特别是一位名叫卡林·乔治斯库的候选人。乔治斯库是一位 62 岁的农学家，转向民族主义政治，起初是一个边缘候选人，他在电视上声称软饮料中植入了电子芯片。乔治斯库还表达了对罗伯特·F·肯尼迪 Jr.的喜爱，他为肯尼迪攻击安东尼·J·福奇博士的宣言在罗马尼亚版撰写了序言。他制作了几段宣传自己的 TikTok 视频，似乎受到了弗拉基米尔·V·普京那种极具男子气概的竞选形象的启发——乔治斯库有时骑马，有时练习柔道。
这幅图像令人震惊，因为普京在罗马尼亚极不受欢迎，罗马尼亚是北约成员国，拥有一个位于黑海的不断扩建的空军基地，自乌克兰战争爆发以来其重要性不断提升。然而，乔治斯库抨击北约，称其正将国家拖入第三次世界大战，同时称赞普京是“爱国者和领袖”。更重要的是，乔治斯库表示他没有花钱进行竞选，也不像竞争对手那样举办许多大型户外集会。因此，11月第一轮投票后乔治斯库获胜——击败所有五位顶尖候选人，进入决定选举的第二轮投票——这一结果令人非常惊讶。
Calin Georgescu 在罗马尼亚总统选举第一轮的意外胜利，使他从边缘候选人一跃成为领先者。Credit...Diana Zeyneb Alhindawi / 纽约时报
几天后，罗马尼亚最高法院带来了下一次震动：它突然中止了第二轮投票，实际上取消了该国的选举。第一轮的所有选票被作废，法官们要求全国重新投票。罗马尼亚情报机构现在称 Georgescu 作弊——他的竞选团队与俄罗斯勾结，俄罗斯在 TikTok 上发动了一场大规模的虚假信息宣传战。克里姆林宫在该平台上动员了约 2.5 万个虚假账户来推广 Georgescu。官方还表示，通过加密货币进行了多笔非法竞选支付以支持 Georgescu 的网络活动，引发了对该候选人即将面临刑事调查的猜测。这些指控令罗马尼亚人震惊，但解决方案——取消选举并要求重新投票——同样令全国震惊。
不过，Parscale 不会说罗马尼亚语。“你能给我发一些英文文章吗？”他据 Thiess 说这样问道。
Thiess 认为，他的祖国发生的戏剧性事件——一场“被窃取”的选举、对俄罗斯干预的追查以及一位当局想要审判的总统候选人——可能会引起他的美国朋友的同情。“Georgescu 和特朗普处境相同，”Thiess 最近告诉我。“区别在于一个是第 47 任总统，另一个正被体制摧毁。”Thiess 觉得，这种比较几乎是自然而然的——但他不确定特朗普圈子里是否有人认同。
然后，在布加勒斯特时间午夜过后，特朗普小儿子在 X 上发了一条帖子。“哇，看看罗马尼亚发生了什么！”特朗普小儿子写道。“又一次索罗斯/马克思主义者试图操纵结果，剥夺人民的意愿。”
接下来发生的选举，是东欧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如果不是整个互联网时代都未曾见过的：这场选举涉及了“让美国再次伟大”运动中的一群人物，包括阴谋论者亚历克斯·琼斯和推动“披萨门”阴谋的网络挑衅者杰克·波索比克；前特朗普官员如史蒂夫·班农和帕斯卡尔；X 平台的拥有者埃隆·马斯克；前福克斯新闻主持人塔克·卡尔森；以及澳大利亚加密货币企业家马里奥·纳夫尔——自罗马尼亚选举被取消以来，他们都曾采访过乔治斯库或以某种公开形式支持他。
到了冬季，取消选举的话题也开始在美国右翼的 X 平台上流行，包含“罗马尼亚”、“乔治斯库”和“布加勒斯特”等词汇的帖子比前六个月多出六倍，自十二月以来在该平台上的观看次数超过 9 亿次。到了春季，特朗普的核心圈子开始直接游说罗马尼亚人，这一努力包括特朗普的副总统 JD·范斯、总统特使理查德·格雷内尔，以及特朗普之子，他们与蒂斯一同于四月在布加勒斯特参加另一场演讲活动，距离选举仅几天。
接下来是一个联盟的故事——美国保守派与欧洲民族主义者结成联盟，他们看到了共同的目标——不仅仅是在罗马尼亚取消选举的问题上，而是在全球范围内右翼势力崛起的地图上。欧盟中没有哪个国家曾采取过像取消总统选举这样极端的措施，而这正值该地区政治建制派面对反民主右翼和日益反建制的选民时，采取其他曾被视为不可想象的措施。正如前欧盟专员蒂埃里·布雷顿对取消选举所说：“我们在罗马尼亚做了这件事，如果有必要，我们显然也会在德国这么做。”
罗马尼亚的政治操盘手阿德里安·蒂斯将其国家取消选举的争议带到了美国的 MAGA 圈子中。Credit...Diana Zeyneb Alhindawi / 纽约时报
然后是特朗普政府。到二月份，MAGA 对罗马尼亚总统选举的痴迷达到了权力的最高层。那个月，范斯在慕尼黑发表演讲，猛烈抨击该国基于他所谓的“站不住脚的证据”指责俄罗斯干涉，甚至将罗马尼亚人比作关押异见者的苏联官僚。聚集在场的欧洲领导人感到震惊。俄罗斯曾秘密发动一场运动，试图将该国交给反北约候选人。现在美国支持同一个人——而且这次毫不掩饰。
在欧洲人中，罗马尼亚人对 TikTok 的短视频有特别的喜爱——几乎全国一半的人使用该平台，是欧洲使用率最高的国家之一。甚至退休人员也被知晓使用该应用与海外的子女保持联系。TikTok 的激增并未被罗马尼亚官员忽视，他们告诉我，他们曾担心外国政府最终会试图利用该平台影响选举。当罗马尼亚转向 5G 网络时，因担心外国势力可能干扰手机，禁止了中国科技巨头华为。当美国立法者提议在美国禁止 TikTok 时，罗马尼亚的同行也曾短暂考虑在本国采取同样措施。
据罗马尼亚情报官员称，推动 Georgescu 竞选总统的 TikTok 阴谋由两家与俄罗斯有关联的空壳公司操控。在选举初期，这些公司接触了约 150 名在罗马尼亚受欢迎的网络红人，并提出雇佣他们参与一场被描述为“公民和民主运动”的活动。罗马尼亚的官方竞选季要到十月底才开始，因此这些网红被告知不要支持某个具体候选人，而是在 TikTok 上推广一般的民族主义论点——例如北约成员身份可能引发与俄罗斯的战争——这些观点与后来 Georgescu 的竞选纲领相呼应。一位官员告诉我，这些网红随后由第三家空壳公司通过加密货币支付报酬，这使得在计划进行到一定阶段之前几乎无法追踪。
直到那时，Georgescu 的吸引力主要在于罗马尼亚日益壮大的极右翼民族主义小圈子——在该国被称为“主权主义者”，因为他们认为对欧盟和北约等集团的承诺削弱了罗马尼亚的民族特性。2021 年，Georgescu 在一段视频中迎合了他们的阵营，视频拍摄于一个雪天，他脱衣后跳入了一个被树木环绕的山间湖泊 。“我相信我的免疫系统，”他说，“我的免疫力来自我存在的主权。我不觉得冷——我感受到力量，我感受到生命，我感受到自由。”Georgescu 的信息似乎针对疫苗怀疑者，许多人在疫情期间开始支持主权主义边缘派。民族主义运动在罗马尼亚被忽视的乡村和反对布鲁塞尔推动的社会自由政策（如扩大同性恋权利）的宗教家庭中也获得了支持。
在乔治斯库身上，有人看到了他们认为能够团结民族主义者的神秘吸引力。布加勒斯特的右翼激进律师米哈伊·拉普恰告诉我，他多年前在一次罗马尼亚主权主义者会议上见过乔治斯库，当时观众们将“囚犯圣徒”的遗骨——法西斯铁卫队成员，在共产主义统治下被囚禁致死——视为圣物进行崇拜。拉普恰喜欢乔治斯库在演讲中夹杂铁卫队的言辞。他回忆说，乔治斯库“有民族的召唤”。“他的声音和安东内斯库元帅的语调一样，”安东内斯库是罗马尼亚极端反犹的战时独裁者，后来被囚禁并处决。拉普恰热情地说，乔治斯库捕捉到了那个时代的精神。（乔治斯库通过他的竞选经理拒绝接受本文采访。）
那个秋天，罗马尼亚当局已经采取了前所未有的措施来应对他们对选举干预日益增长的担忧。十月，一家法院取消了小型民族主义政党创始人戴安娜·索索阿卡的资格，此前她曾在俄罗斯大使馆的招待会上发布自己的照片，并对北约采取强硬立场。“我是个危险的女人，”我们见面时她告诉我。索索阿卡认为自己被禁并非因为她的观点——她现在拥有一个欧洲议会席位，且被允许参选——而是因为罗马尼亚的建制党派认为他们无法赢得选民支持。不管动机如何，这都是罗马尼亚首次有候选人被如此禁止参选。
到了十一月初，竞选活动已经展开。许多人认为，离开北约副秘书长职位参选总统的米尔恰·乔安纳将是当年的领先者。但反北约运动或许已经见效：最初的民调显示，乔安纳远远落后于包括现任总理和前记者埃琳娜·拉斯科尼在内的一众竞争者，后者当时担任喀尔巴阡山脉一个小城市的市长。乔治斯库的支持率则不到3%。
帮助 TikTok 打击虚假信息的罗马尼亚非政府组织负责人埃琳娜·卡利斯特鲁告诉我，她开始在另一个平台——俄罗斯的通讯应用 Telegram 上发现异常活动。Telegram 在罗马尼亚并不广泛使用，最近曾被用来支持邻国摩尔多瓦的亲俄候选人。“这是最早的一个红旗，”她告诉我，说有几十个群组在为乔治斯库提供支持。
回到 TikTok，罗马尼亚当局后来报告称，有超过 25,000 个账户——其中一些自 2016 年以来一直处于休眠状态——突然被激活。他们开始为乔治斯库发起一种假草根运动，在互联网上用他的名字做标签并发布正面评论——很快将他推到了算法的顶端。
突然，罗马尼亚的 TikTok 看起来变得不同了。有一个男人骑着白马穿过草地——那是乔治斯库。还有一个男人在道场练习柔道——还是乔治斯库。那些病毒式传播的视频展示了乔治斯库在东正教教堂、跑道上奔跑、穿着西装站在罗马尼亚国旗颜色前的画面；每个视频似乎都针对罗马尼亚的不同投票群体量身定制。
这是 Georgescu 账号发布的一段 TikTok 视频截图。罗马尼亚当局称，一场由俄罗斯资助的秘密活动在该国总统选举前试图放大他的网络影响力。Credit...TikTok 截图
即使是被禁赛的候选人 Sosoaca 也能感觉到有些异常。她告诉我，有一次“作为一种实验”，她用 TikTok 的“直播”功能开始了一场直播，最初有 1500 名观众。当她开始用罗马尼亚语高喊“Georgescu”时，观众人数突然飙升到 7500。“这绝不可能是真的，”她告诉我。（TikTok 的一位发言人表示，公司“可以追踪直播中说出的词语，但我们不会使用直播中表达的关键词来影响推荐算法。”）
到了 11 月 24 日，罗马尼亚的选举日 ，Georgescu 已成为总统竞选中的一个真正因素，在拥挤的候选人中支持率达到 16%。但他的势头才刚刚开始。到下午晚些时候，Georgescu 的支持率升至 20%。“他每小时上涨一到两个百分点，”罗马尼亚民调公司 Sociopol 的负责人 Mirel Palada 说，他当天通过电话调查了人们的投票意向。第二天凌晨 3 点左右，Georgescu 被宣布赢得第一轮投票，获得 23%的支持率。“这就是基督奇妙的五饼二鱼法则，变成了 2,120,404 票，”Georgescu 事后说，称他获得的票数是上帝的奇迹。
罗马尼亚政治阶层对这一结果感到震惊。不过，该国现任外交部长 Emil Hurezeanu 告诉我，他意识到选民对体制的不满已经到了该给予惩戒的时候。许多罗马尼亚人已经离开该国，前往欧盟其他地区。农村依然贫穷。“他们的做法是‘照常营业’，”他谈到该国政客时说。然而，许多罗马尼亚人一个月前几乎没听说过的 Calin Georgescu，却被看好将在决选中成为下一任总统。这怎么可能？
罗马尼亚外交部长 Emil Hurezeanu 在争取特朗普政府支持抵制俄罗斯干预其国家选举的努力中感到沮丧。Credit...Diana Zeyneb Alhindawi / 纽约时报
罗马尼亚的情报人员有自己的理论。根据我与情报界两位人士的交谈，乔治斯库因与克里姆林宫有关联的人物有“令人担忧”的接触而被监视。投票几天后，案情官员开始发现 TikTok 阴谋的证据——那些通过空壳公司秘密支付网红费用的行为，他们称之为“网络攻击”——并将这些证据提交给罗马尼亚总统克劳斯·约翰尼斯。
约翰尼斯召集了他的高级顾问、情报负责人和内阁部长们召开紧急会议，这个机构被称为国家最高防务委员会。在会议上，约翰尼斯坐在总统府的一张桌子旁观看，那里位于一座17世纪修道院的场地内，会议中详细解释了阴谋的细节，从空壳公司到加密货币支付。出席会议的人告诉我，防务委员会感到不安——但几乎没有人对肇事者是俄罗斯感到惊讶。罗马尼亚外交部向北约伙伴提供了情报报告的翻译版本，他们确认了这些结论。
尽管关于俄罗斯阴谋的情报日益增多，罗马尼亚的民选官员，甚至总统，都无权质疑选举结果，尽管乔治斯库似乎在社交媒体上保持着势头。我交谈过的罗马尼亚官员表示，他们在标记相关帖子，但很难让这些帖子被删除。乔治斯库的意外胜利激励了他的支持者，许多人认为他将在两周后的决选中轻松获胜。
唯一有权采取行动的机构是罗马尼亚宪法法院，这个由九名法官组成的法庭，与美国最高法院不同，它可以主动发布命令。12 月 4 日，罗马尼亚当局解密了一份关于 TikTok 阴谋的四页情报摘要，抱着一线希望：法官们会介入并取消选举。两天后，法官们一致作出决定，正是如此。法院院长 Marian Enache 将新选举的命令解释为对过去选举的比喻，称其如同一杯毒酒：“如果你想喝一杯水，却知道里面含有一剂毒药，你会尝试去除毒药然后喝这杯‘净化’的水，还是会选择另一杯水？”
此案将成为该国版的布什诉戈尔案，一项几乎没有法律先例的紧急裁决。虽然一些罗马尼亚人乐见对所谓的俄罗斯阴谋采取重大措施，但许多人认为法院做得过头了。去年本应成为乔治斯库决选对手的记者出身的市长埃琳娜·拉斯科尼告诉我，罗马尼亚人本应借鉴法国的做法，那里极右翼候选人在第二轮被团结的建制派击败。毕竟，乔治斯库相信软饮料中藏有隐秘的纳米芯片：“显然我能打败他，”她说。
外交部长胡雷泽亚努告诉我，唐纳德·特朗普 Jr. 在 X 平台上关于选举舞弊和否认民意的帖子仍然令人感到意外。拜登白宫此前支持罗马尼亚抵御俄罗斯影响的努力——就在选举被取消的前一天，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明确指出了针对罗马尼亚的“规模庞大且资金充足的俄罗斯行动”。但随着特朗普之子试图支持乔治斯库，新政府究竟会相信谁的说法尚不明朗。
选举被取消后不久 ，一位名叫 Victor Ponta 的罗马尼亚人抵达了 Mar-a-Lago，他是一个老商业联系人的客人，在不断聚集的支持回归总统的人群中度过了几天的高尔夫时光。Ponta 曾是罗马尼亚的总理。但在腐败丑闻削弱了他的政府 ，以及包括逃税和洗钱在内的刑事起诉使他面临监禁可能后，他辞职了。Ponta 最终获得了塞尔维亚国籍 ，成为一名私人商人，罗马尼亚法院宣判他无罪 。当我问他对去年选举发生的事情有何看法时，Ponta 告诉我，虽然他并不喜欢普京，“但我的分析是俄罗斯没有参与。”
回到棕榈滩的 Mar-a-Lago，特朗普还没有正式上任，但在蓬塔看来，他似乎已经上任了。周围正在达成各种交易，重要的外交事务也在高尔夫球场上讨论。更重要的是，蓬塔已经清楚地意识到，特朗普第二任政府对欧洲将比第一任更具攻击性——“我希望罗马尼亚能成为赢家名单上的一员，而不是输家，”他告诉我——而罗马尼亚政府关于俄罗斯干预选举的说法并不是特朗普想听的。
不久之后，蓬塔说，他遇到了理查德·格雷内尔，这位政治操盘手和前福克斯新闻人物现在担任特朗普的特别外交特使。格雷内尔想知道罗马尼亚到底发生了什么。蓬塔直言不讳地回答：他告诉格雷内尔，罗马尼亚的政治头目们在乔治斯库获胜后“惊慌失措”，并以站不住脚的证据取消了选举——在他看来，这正是俄罗斯自己可能会做的事情。“你不能用俄罗斯的方法来对抗俄罗斯，”蓬塔告诉我。
消息很快传到了布加勒斯特。我交谈过的罗马尼亚政府官员说，他们立刻感到担忧：庞塔曾是中左派人物，近年来却带上了民族主义色彩，传闻他正在考虑自己竞选总统。他们担心他可能会说任何话来讨好特朗普。
在接下来的几周里，越来越多的罗马尼亚右翼人士将 MAGA 运动视为关键的支持力量。1 月，一位 38 岁的民族主义者乔治·西米恩前往华盛顿参加特朗普的就职典礼。他此前已经与史蒂夫·班农通过短信联系过，班农是他去年在保守派政治行动会议上认识的，那是美国右翼的一个聚会。然而，这次旅行中，西米恩想见的是特朗普的儿子。西米恩告诉我，这次会面发生在一个由保守派团体组织的活动上，总统的儿子出席拍照。西米恩走过去与他握手。特朗普 Jr. “和所有人一样——他问：‘你们的选举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选举被取消了？’”西米恩说他回答：“别相信布林肯，”将罗马尼亚对俄罗斯的指控与拜登政府联系起来。
乔治·西米恩，38岁，在乔治斯库被取消资格后成为民族主义的领先候选人。Credit...Diana Zeyneb Alhindawi / 纽约时报
乔治斯库本人还没有退出局面。今年一月，他通过视频连线惊人地出现在了“亚历克斯·琼斯秀”上，该节目由 Infowars 创始人主持，他也是桑迪胡克大屠杀阴谋论的推广者。在 2024 年竞选期间，乔治斯库曾在播客中贬低特朗普，称特朗普“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样子”，并称 JD·范斯为“病毒”。而现在，他寻求他们的帮助，说“我们正在寻求特朗普总统的支持以采取行动”，显然是代表乔治斯库本人。该 X 平台直播观看次数超过 1300 万。
MAGA 媒体也开始传入罗马尼亚。那个月晚些时候，Shawn Ryan，一名 Blackwater 承包商和前美国海军海豹突击队成员，飞往布加勒斯特，在他受欢迎的播客节目《The Shawn Ryan Show》中采访了 Georgescu。
“罗马尼亚现在正处于政变之中吗？”瑞安问道。乔治斯库回答说是的。当谈话转向俄罗斯时，两人开始讨论熟悉的 MAGA 论调，质疑欧洲在乌克兰战争中的角色，并将北约描绘成俄罗斯入侵的侵略者。“说清楚点，欧洲有史以来最大的北约基地将被建造，用来对俄罗斯发动大规模进攻？”瑞安问道。
“这正是那个词， 冒犯 ，”Georgescu 说。“我们不能接受这个。就是这么简单。因为这不是我们的事，也不是我们的战争。”Ryan 点头表示同意。
到了二月份，罗马尼亚现任政府与美国新政府之间的关系已降至低谷。接近约翰尼斯的消息人士——他仍在职，因为尚未选出继任者——表示他试图给特朗普打电话，分享俄罗斯干预的证据，但未能接通。胡雷泽亚努也表示，他同样无法联系上新任国务卿马尔科·鲁比奥。罗马尼亚方面可以接触到美国大使馆，但那里的外交官似乎和他们一样几乎被排除在外。
当罗马尼亚代表团抵达慕尼黑安全会议时，范斯原定发表一场重要演讲，代表团希望能取得突破，或至少进行某种非正式接触。果然，在走廊上，胡雷泽亚努看到了格伦内尔。
特朗普的特别特使认不出外交部长，但胡雷泽亚努决心打破僵局。于是他提到了一个他在 X 上看到格伦内尔发布过的话题：安德鲁·泰特，一位以厌女言论闻名的右翼影响者。泰特和他的兄弟特里斯坦长期以来一直是 MAGA 男性圈的英雄，2022 年他们在罗马尼亚因涉嫌人口贩卖被逮捕。
这引起了格伦内尔的注意，但只是短暂的。他说：“我发过推文谈论过他们。”他继续走着，补充说他没时间开会。外交部长甚至还没来得及问关于俄罗斯干预的问题。
但当范斯登台时，美国对这一问题的看法将被所有人听到。欧洲领导人齐聚一堂，坐满了演讲厅，官员和翻译分布在一楼和两个夹层，当副总统走上舞台时。范斯开始发言时，直接谈到了俄罗斯问题。“我最担心的对欧洲的威胁不是俄罗斯，不是中国，也不是任何其他外部势力，”他说。“我担心的是来自内部的威胁，欧洲对其一些最基本价值观的退缩，而这些价值观与美利坚合众国共享。”
范斯将欧盟比作苏联，并声称拜登总统“威胁并胁迫社交媒体公司审查所谓的错误信息”。他批评德国的政治“防火墙”——主流政党承诺不与新纳粹政治家合作，即使他们变得受欢迎——称这种措施阻碍了人民的意愿。他敦促听众支持埃隆·马斯克，将他为右翼所做的努力比作左翼的格蕾塔·通贝里。“镇上来了一个新警长，”范斯说，指的是特朗普。
他说话时，房间里几乎一片寂静；领导人们都震惊了。自二战以来，还没有哪位美国高级官员以这样的方式质疑过欧洲对民主的承诺。
范斯将他最严厉的批评留给了罗马尼亚。“今年十二月，罗马尼亚直接取消了一次总统选举的结果，理由是基于一个情报机构的薄弱怀疑和来自其大陆邻国的巨大压力，”他说。“如果你的民主可以被外国几百万美元的数字广告摧毁，那么它一开始就不够坚固。”
罗马尼亚政府没有收到任何关于范斯袭击的预警。正如副总统和特朗普在白宫对乌克兰总统弗拉基米尔·泽连斯基进行电视直播的争吵时突然发难一样，范斯的话让人不清楚美国到底站在哪一边。显而易见的是，美国不会站在罗马尼亚政府一边——甚至可能也不会站在欧洲一边。
到了晚冬时节， 越来越清楚的是，罗马尼亚支持乔治斯库的虚假信息传播同时伴随着具体的、尽管有时构想不周的推翻政府计划。2 月 28 日，检察官下令逮捕了霍拉修·波特拉，这位罗马尼亚雇佣兵领导着一支类似于俄罗斯国家资助的军事承包商瓦格纳集团的私人军队。对数十处房产的突袭行动中，包括一处据称属于波特拉的废弃房屋，查获了手榴弹、高性能武器和金条，官方指控他密谋发动由乔治斯库支持者领导的布加勒斯特骚乱，似乎是模仿美国 1 月 6 日的暴乱。骚乱最终未发生，但检察官称波特拉和乔治斯库在第一轮投票后两周，于布加勒斯特以北一小时车程的一个马场会面，制定了计划。
六天后，罗马尼亚当局表示他们发现了一个更加骇人听闻的阴谋：一个自称“穿刺者弗拉德指挥部”的阴谋集团——以残暴的罗马尼亚统治者弗拉德命名，他是吸血鬼德古拉的灵感来源——“多次联系位于罗马尼亚和俄罗斯联邦境内的外国势力代理人”，企图“推翻现行宪法秩序”。他们逮捕了六名阴谋者，其中包括一位101岁的退休罗马尼亚将军拉杜·西奥多罗，罪名是叛国，并驱逐了两名俄罗斯外交官。德古拉阴谋似乎还处于策划阶段，但新闻报道中透露的细节异常大胆且雄心勃勃：该组织计划在网上散布虚假信息，渗透国家机构，煽动一场“至少两百万人”的大规模集会，最终发动政变，“撤换所有国家机构员工”，并“更改国家名称、国旗和国歌”。
很难判断这些阴谋到底有多严重。但就 Potra 而言，他是一个拥有推翻政府专业知识的雇佣兵，他的参与向罗马尼亚当局表明，俄罗斯干预罗马尼亚政治不仅仅停留在口头上。“我们看到一个庞大而可怕的网络机制，还有一个准备走上街头的暴力组织，”一位罗马尼亚高级官员告诉我。Potra 已经逃离该国，无法被逮捕。
乔治斯库，原本似乎是检察官下一个可能的目标，现在越来越多地转向 MAGA 媒体为自己辩护。那个月，他接受了澳大利亚播客主持人兼迪拜加密货币企业家马里奥·纳夫尔的大型采访。纳夫尔——曾罕见地采访过俄罗斯外长谢尔盖·拉夫罗夫——声称他的播客是“X 平台上最受欢迎的节目”。除了其直接影响力外，该节目还经常被埃隆·马斯克引用，而当时马斯克正处于他在白宫显著影响力的巅峰时期。
纳夫法尔飞往布加勒斯特采访乔治斯库。“内心深处我想称呼您为‘总统先生’，因为我认为这是正确的做法，”纳夫法尔说。不久，马斯克也介入了此事——转发了纳夫法尔关于罗马尼亚的 X 帖子。“非政府组织正在试图摧毁民主！” 这位亿万富翁写道 ，转发了纳夫法尔的一条信息，攻击了包括试图帮助 TikTok 在 2024 年打击虚假信息的组织在内的多个团体。“这个人是暴君，不是法官，” 马斯克在 2 月 20 日写道 ，回应了一张由纳夫法尔发布的罗马尼亚宪法法院院长的照片。
美国的信息传播机制似乎在公开做着俄罗斯曾秘密进行的事情。在关注马斯克帖子的人中，有罗马尼亚通信管理局（Ancom，罗马尼亚相当于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的副主任帕维尔·波佩斯库。今年早些时候的德国大选中，马斯克为德国的极右翼政党“选择党”（AfD）助选，甚至通过视频连线出现在一次集会上，他表示该党是“德国最好的希望”，并称“过于关注过去的罪责，我们需要超越这一点。”
Popescu 觉得政府在 MAGA 支持者中为自己辩护时过于沉默；他认为，吸引马斯克注意的唯一方法就是以某种方式与他互动。
3 月 9 日，罗马尼亚当局禁止乔治斯库参加总统竞选，称他“违反了捍卫民主的基本义务”。“这太疯狂了！”马斯克在 X 上写道。波佩斯库没有与马斯克直接联系，但他确实看到纳夫瓦尔在 X 的 Spaces 平台上举办了一场支持乔治斯库的线上聚会，聚会中有几位罗马尼亚官员和乔治斯库的支持者。波佩斯库请求加入通话，在超过 30 万人登录收听的情况下，他试图讲述他的机构是什么以及近几个月来所做的工作，但收效甚微。
“你！”一位民族主义的罗马尼亚议员在通话中打断道。“正是你自己，和你身边那些奸诈的人一起决定，只有因为乔治斯库是最受欢迎的人，你们才应该在罗马尼亚禁止 TikTok。”
Popescu 抗议说他支持言论自由，反对审查。他还点名提到了马斯克，说罗马尼亚过去曾与他的企业合作，希望保持良好关系。Popescu 表示，他只是想看到“网上关于选举的更多事实”，而不是谎言。一位保守派罗马尼亚记者再次打断他说：“闭嘴！ 拜托，Pavel。”
如果 Popescu 的露面是为了影响马斯克，结果却适得其反。就在同一天，这位亿万富翁发布了一张 Popescu 站在欧盟旗帜前的照片，并写道：“你可以通过谁在要求审查来判断谁是坏人。”
布加勒斯特的一张西蒙竞选海报。最初他以创立一支极右翼足球迷团体而为罗马尼亚人所知，后来转向政治，最终领导了罗马尼亚人联盟。Credit...Diana Zeyneb Alhindawi / 纽约时报
在布加勒斯特的权力大厅里，士气持续低落。外交部长胡雷泽亚努告诉我，他不得不抵挡“某些意图将我至少从华盛顿的官方事务轨道上移除”的企图，并非正式地由一位名叫德拉戈斯·斯普林切亚纳的商人取代他，后者拥有一家总承包公司及其他商业项目，更重要的是，他是马阿拉歌俱乐部的成员。（胡雷泽亚努仍然留任。）一位官员告诉我，布加勒斯特已命令其外交官在谈及2024年选举时不要提及俄罗斯，以避免激怒特朗普。
4 月 28 日，距离选举还有六天， 布加勒斯特迎来另一位重要的美国访客。那是总统的儿子唐纳德·特朗普 Jr.。
特朗普小儿子抵达这里，准备发表一场有偿演讲，这场演讲再次由罗马尼亚商人阿德里安·蒂斯组织，他是布拉德·帕斯卡尔的朋友。特朗普活动甚至有企业赞助商：罗马尼亚电视台，这是一个由逃亡中的罗马尼亚政治家塞巴斯蒂安·吉塔拥有的 24 小时保守派新闻网络，吉塔因腐败和洗钱指控被列入欧洲“通缉犯”名单。我曾读到这场演讲将在布加勒斯特市中心的一家名为雅典宫的酒店举行。当我问前台一位女士去哪里时，她说她对任何此类活动一无所知。但走过走廊时，我看到一个舞厅里排队播放的 PowerPoint 演示的第一页幻灯片，上面有总统儿子的脸和“特朗普商业愿景”几个字。
我在大厅里等着特朗普小儿子，周围有几十个穿着商务装的男士和少数几位女士，我和一位戴着 MAGA 帽子的中年罗马尼亚男子攀谈起来。他告诉我他叫丹尼尔。当我问他这顶帽子是从哪里来的，他笑着说，他让一个去过棕榈滩庄园的朋友帮他偷了一些银器作为纪念品——但那个朋友不想被抓住，所以他就在礼品店给丹尼尔买了这顶帽子。丹尼尔认为，特朗普是“上帝选中”的领导美国的人。
大约晚上 7 点，特朗普小儿子出现了，身边跟着蒂斯和布拉德·帕斯卡尔——这对政治顾问搭档在特朗普小儿子第一次在 X 上关注罗马尼亚选举的那个晚上还在发短信。特朗普小儿子在舞厅外与粉丝们打招呼，然后走了进去。
总统候选人领跑者现在是西米恩，这位民族主义者几个月前在就职典礼上与特朗普之子会面。一些民调显示，他紧随其后的是尼库索尔·丹，他放弃了数学职业，成为布加勒斯特市长。和丹一样，西米恩在从政之前也有过生活，他最初为罗马尼亚人所知，是“Uniti sub Tricolor”的创始人之一，这是一个极右翼的足球“狂热分子”团体——这些球迷以与警方以及有时彼此之间的暴力冲突而闻名。西米恩最终加入了民族主义政党“罗马尼亚人联盟党”。但冲突也随之而来：邻国摩尔多瓦和乌克兰都对西米恩实施了旅行禁令 ，因为他提出了将罗马尼亚边界扩大到包括他们领土的想法。
投票前一天，我在布加勒斯特附近的一个湖边与西蒙共进午餐。同行的还有一位来自华盛顿的保守派美国外交政策分析师，以及来自英格兰的极右翼内容创作者卡勒姆·斯迈尔斯，他告诉我们他曾与一位“1月6日人质”会面，那是一位他称无辜的摄影师。午餐时西蒙心情不错。他最近一次去华盛顿时，接受了班农的播客《战争室》的采访，以及另一场由“披萨门”阴谋论者杰克·波索比克主持的采访。西蒙告诉我，班农最近还发短信祝他投票顺利。虽然乔治斯库没有公开点名支持他，但他曾与西蒙一同参加东正教复活节活动，乔治斯库在镜头前为西蒙点燃了蜡烛，许多人将此视为象征性的接力传承。
现在，西米恩告诉我，他将回报这份恩情。他说，如果当选，他计划让乔治斯库进入政府，或许担任总理。“他应该掌权，他应该领导国家，”西米恩说，并补充道，作为总统，他有兴趣举行一次突发选举来实现这一目标。
5月4日，在布加勒斯特举行的总统选举第一轮重赛中投票，西米恩获得了40%的选票。Credit...Diana Zeyneb Alhindawi / 纽约时报
第二天，罗马尼亚人前往投票。没有候选人获得多数票，竞选将进入第二轮投票。排名第二的是布加勒斯特市长丹，获得了21%的选票。他是一位坚定支持欧盟的中间派，以打击腐败著称，是布鲁塞尔青睐的那种政治家，但在首都以外知名度较低。排名第一的是西米恩，获得了40%的选票。
现在这场两人竞选中的选项差异再明显不过了。这也让另一件事变得清晰：自从他赢得的选举被推翻以来，推动乔治斯库上台的运动支持票数翻了一番。
在决定选举的决胜轮投票前几天，Simion 在民调中以 10 个百分点的优势领先 Dan。这位民族主义者虽然还不是总统，但已经表现得像一个不可小觑的领导者——他曾前往法国，在那里受到一群法国右翼政客的欢迎，并接受采访，批评法国总统有“独裁倾向”。Simion 大多没有参加电视辩论，让他的对手 Dan 独自一人在舞台上为北约和欧盟辩护，而 Dan 有时表达得颇为迟疑。Simion 后来告诉一名记者，Dan 是“自闭症患者”。
5月18日，在首次被要求选举总统的175天后，罗马尼亚人前往投票站，所有相关人士都希望这将是选举的最终投票日。那是一个晴朗的春日，布加勒斯特正值花开时节。丹的总部设在一个活动空间内，墙上挂满了这位数学家的肖像海报，现场气氛紧张——既振奋又警惕：尽管民调显示竞赛已接近平局，支持者们担心，微弱的胜利可能比失败更撕裂国家。曾与丹共事的前议员科塞特·奇奇劳告诉我，她在布什与戈尔选举后的美国生活过，担心会发生类似的情况。“如果今晚两人之间只有10万票差距，那可不好，”她说。
夜幕降临时，我去看了聚集在人民宫——罗马尼亚那座宏伟国会大厦——的西米恩支持者。当我走上通往聚会的山坡时，一位 DJ 正在播放传统的罗马尼亚民谣。随后有人发出一声尖叫，我听到音乐变成了“Y.M.C.A.”，这首由 Village People 演唱的歌曲，被特朗普竞选团队改编成了 MAGA 的赞歌。
一大群人聚集在台阶上，电视摄制组正在布置设备，宾客们在这场对西蒙来说意义重大的夜晚中交谈，这场活动有点像右翼的名媛舞会：邀请名单上不仅有罗马尼亚的顶级民族主义者，还有一系列国际煽动者和政治人物，包括法国国民联盟党领袖蒂埃里·马里亚尼；美国大学共和党主席威廉·布兰森·多纳休；以及格陵兰的泥瓦匠出身、现为政治活动家的约根·博森，他今年协助协调了特朗普小儿子访问格陵兰的行程。
晚上9点，第一批出口民调结果公布。西蒙走到讲台前，妻子站在他身后。他满脸喜悦，洋溢着胜利的笑容。
“我是罗马尼亚的新总统，”他向人群宣布。
然而，随着演讲的继续，人群开始分心，一个接一个地有人开始查看手机。他们调出了出口民调——这些民调显示了不同的情况。西蒙并不是新总统；事实上，他远远落后于丹。一次爆冷正在发生。
然而，西米恩站在讲台上，继续他的演讲，深入挖掘他自己创造的现实。“这是卡林·乔治斯库的胜利，”西米恩继续说道。“他是罗马尼亚的总统。”西米恩亲吻了他的妻子，然后走进议会，阻止包括我在内的记者跟随他。
夜晚继续，另一轮出口民调显示 Dan 以 54.1%的支持率领先 Simion 的 45.9%。Simion 此时躲在议会大楼内，仍拒绝承认失败。“我赢了！！！”他在 Facebook 上写道，称自己正在“将权力还给罗马尼亚人！”（该帖子后来被删除。）在 X 平台上，Simion 自称“新总统”，随后也删除了该帖子。（该推文还错误地使用了乍得国旗的表情符号，该国旗与罗马尼亚国旗相似。）Simion 随后承认 Dan 获胜，但最终又收回了认输声明。但最终计票结果很明确：Dan 以 7 个百分点获胜。自 1996 年以来，投票率首次如此之高。
尼库索尔·丹在选举日站在讲台上，布加勒斯特的支持者们围绕着他，在第一批出口民调公布后。尽管他的对手在早期民调中领先，但创纪录的投票率推动丹取得了决定性胜利。Credit...安德烈·蓬戈夫斯基/盖蒂图片社
我回到了丹的总部。餐厅外，一群人正在聚集，随着这场冷门胜利的消息在布加勒斯特传开。一个星期前，西蒙的胜利看似不可避免。现在有人展开了一面圆形的欧盟旗帜，一群年轻人高呼：“俄罗斯，别忘了罗马尼亚不是你们的。”丹身穿深蓝色西装出现在阳台上，向支持者们挥手致意。
然而，西蒙的 MAGA 盟友们不承认他输了，俄罗斯人也立即加入质疑丹胜利的行列。Telegram 的俄罗斯出生首席执行官帕维尔·杜罗夫在 X 上发布了一条暗示法国官员曾要求他的公司审查罗马尼亚保守派的帖子。特朗普的特别任务特使格伦内尔转发了杜罗夫的推文：“你的勇气令人鼓舞，”他写道。接着是特朗普第一任期的国家安全顾问迈克尔·T·弗林，他在 X 上写道：“我说了，罗马尼亚选举中存在大规模选民欺诈，就像美国选举中存在大规模欺诈一样，尤其是被操纵的 2020 年选举。”
然而，2025年的罗马尼亚并非2020年的美国。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西蒙声称自己获胜的说法未能得到支持，他的支持者也从未走上街头或包围国会大厦。当西蒙在法庭上对结果提出异议时——他自己声称有“法国、摩尔多瓦及其他势力干预的不可辩驳的证据”，但未提供任何证据——法官驳回了他的请求，并在当周晚些时候确认了丹的胜利。
当我在投票后三天与丹坐下来时，这位略显邋遢的罗马尼亚未来总统似乎仍在消化他的胜利。推迟的选举意味着他只有一周时间来管理权力交接，他一直驻扎在总统府附近的一个临时办公室里。
我问丹是否认为 MAGA 试图影响罗马尼亚选举的努力适得其反。他说，虽然西蒙的支持者名单很长，但他的许多赞助人——像弗林、班农和特朗普 Jr. 这样的人物——在罗马尼亚人中知名度有限，甚至可能根本不为他们所知。（接下来的一周，特朗普打破了对罗马尼亚的沉默，给丹打电话表示祝贺。丹随后在 X 上写道：“愿上帝保佑持久的罗美友谊。”）
丹说，他当然一直在思考乔治斯库——不仅是他的垮台，还有他的崛起。他停顿了一下。他说，像许多国家一样，罗马尼亚在共产主义垮台和自由贸易兴起后，最终经历了一场财富的爆发。但虽然大多数罗马尼亚人的生活比20年前好了，他们还是忍不住看到——尤其是在最富有的罗马尼亚人和那些前往西欧的人中——有人过得远比他们好。这种不平等是由一届又一届腐败政府助长的，导致“人们感觉自己的投票毫无意义。选民试图报复也就不足为奇了，这正是去年十一月发生的事情。”
乔治斯库的崛起并不是因为俄罗斯，也不是因为美国。乔治斯库的出现只能用选民中已经存在的民粹主义愤怒来解释。他说，选民“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他们愿意相信任何人，接受任何反对他们认为应负责任的人的论点。”
罗马尼亚当局可能认为，重新举行选举是他们为拯救民主所能采取的唯一措施，丹说。但通过取消去年投下的数百万票，他们陷入了另一个陷阱，让许多罗马尼亚人产生了多年来难以消除的怀疑。“取消选举显示了罗马尼亚当局的软弱，”丹告诉我。他说，他们取消选举是正确的，但错误在于没有解释原因。
俄罗斯的对外影响活动并不总是为了让一个友好的政府当选；同样常见的是，它们可能旨在播下对民主的怀疑，让人们相信他们的制度是被操纵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如果克里姆林宫确实干预了罗马尼亚的上一次选举，那么目前来看它已经成功了。
也许 MAGA 仍在取得成功。在罗马尼亚选举后的几天里， 波兰则朝另一个方向转变 ，选举了卡罗尔·纳夫罗茨基为总统，这位右翼历史学家得到了特朗普的支持。这提醒了像丹这样的中间派，威胁依然存在。
回到办公桌前，罗马尼亚未来的总统抬起头，示意该开始工作了。“如果人民开始信任当局，他们就不会转向民粹主义的替代方案，”丹告诉我。但他需要在罗马尼亚时间。“说服人们国家当局是在为他们工作，这将需要数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