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5.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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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对移民劳工的打压加剧了人们对关税、好莱坞衰退以及生活成本压力的担忧
马里奥在 35 多年前首次越过美墨边境寻找工作，开始了一段最终将他带到加利福尼亚郁郁葱葱的中部海岸农场的旅程。
马里奥说：“这里一切都很完美。在农业方面，工作机会很多。如果你愿意从周日工作到下一个周日，也是可以的。”
但他说，自从移民与海关执法局官员在六月草莓采摘旺季期间突袭了靠近海滨城市奥克斯纳德的农场后，这里的工作大幅减少。至少有 35 人被捕，随后又对附近一家合法大麻农场进行了突袭，导致一人死亡。“自那以后，一切都停了下来。”
通常，马里奥——因担心被移民当局盯上而拒绝透露真名——和他的同事们本应在田地里播种下一季的草莓、西兰花和芹菜。然而，许多田地却空无一人。他说，由于移民农工社区普遍担心被拘留，“我觉得没人会去工作”，“没有播种，所有东西的价格都会涨。”
如果以奥克斯纳德农田为例，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的大规模驱逐移民计划正开始对加州价值 490 亿美元的农业产业造成影响。加州农业产值占美国水果和坚果产量的约四分之三，以及蔬菜产量的约三分之一。
该州近 65%的农业工人是移民，其中超过四分之一像马里奥一样是无证移民。根据旧金山湾区理事会经济研究所——一家总部位于旧金山的商业协会——的最新估计，若失去这些无证移民，该州的农业产业将萎缩 14%。
“我不明白政府为什么对我们没有人情味，因为我们是把食物送到人们餐桌上的，”马里奥对《金融时报》说。“我们不是在偷窃，我们是在工作。”
移民不仅是加州农业产业的支柱，也是建筑、酒店和家庭医疗保健等行业的重要力量。他们占据了这个现已成为全球第四大经济体的人口总数的 27%以上。
自打压行动开始以来，许多工人即使合法居留，也因害怕而不敢上班。随着移民警察的压力加大，一些人被驱逐出境，另一些则自行离开美国；据《洛杉矶时报》汇编的数据，南加州 ICE 逮捕人数从五月的 699 人激增至六月近 2000 人。隶属于国土安全部的 ICE 未回应置评请求。
“发生的事情充满了恶意，”亿万富翁房地产开发商、2022 年洛杉矶市长竞选失败者里克·卡鲁索说。
奥克斯纳德田间的农场工人。大规模驱逐计划正在削弱加州价值 490 亿美元的农业产业，该产业生产了美国约四分之三的水果和坚果，以及约三分之一的蔬菜 © J Emilio Flores/FT
仅仅是大规模抓捕人群，对经济的负面影响极大。现在，无论是洗车店还是餐馆，许多企业都被迫关闭。那些仍在运营的企业中，员工无论是否有合法身份，都害怕上班，因为他们觉得只要是拉美裔背景，就会成为目标。
加州拥有庞大的移民人口，作为一个“不与联邦移民官员合作”的“庇护州”，以及其自由派政治领导，使其成为特朗普全国驱逐行动的理想试验场。
他决定无视地方领导，派遣国民警卫队和美国海军陆战队前往洛杉矶支持移民与海关执法局（ICE）的突袭行动，这一举措引发了国际关注——并向其他美国城市传递了抵抗可能付出的代价的信号。
加利福尼亚州正面临严峻的生活成本压力，洛杉矶周边的野火造成了严重破坏，好莱坞经济下滑，以及特斯拉等知名企业总部的迁移，这些因素使其在整顿中可能承受最大的损失。
无论是被拘留、被驱逐出境，还是只是不上班，这对加州经济都有影响，领导 UCLA Anderson 经济预测的杰里·尼克尔斯伯格说。“这带来了显著的负面影响。”
根据湾区理事会的报告，加州可能因移民与海关执法局（ICE）的严打而每年损失 2750 亿美元的工资和经济活动——而这并非特朗普政府唯一可能对该州造成影响的政策。
马里奥是一名无证移民农场工人，他表示：“鉴于大家都害怕被移民与海关执法局（ICE）官员拘留，我觉得没人会去工作。”他说，“没有人播种，所有东西的价格都会涨。” © J Emilio Flores/FT
在西半球最繁忙的洛杉矶港，官员们正准备应对今年晚些时候可能生效的关税冲击，而南加州大学、斯坦福大学等机构则在考虑因总统大幅削减科研经费而进行裁员。
一些加州人认为，特朗普有意削弱他们的州，而加州州长加文·纽瑟姆很可能成为 2028 年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在 11 月当选后，纽瑟姆发布了一项宣言，旨在维护“加州价值观”，包括保护移民家庭。
特朗普瞄准了那些自由派价值观，洛杉矶商业委员会主席玛丽·莱斯利表示。“在特朗普的第一个任期内，我们既拥有[进步派]的价值观，也有强劲的经济，”她说。“我认为这届任期的策略是，‘先摧毁经济，然后他们的价值观就会崩溃。’”
卡鲁索补充说，特朗普“根本不关心洛杉矶或加利福尼亚，对这个地区和这里的领导层感到愤怒”。
到一月底，洛杉矶周边的野火最后的火焰被扑灭时，已有 5.5 万英亩土地被烧毁，超过 1.6 万座住宅、商业建筑及其他结构遭到摧毁。
火灾还留下了 420 万吨的灰烬、废墟和受污染的土壤，需要清理，这项工作由移民工人完成，他们暴露在有毒空气中。
“我们说的是那些被各种化学物质和危险物质污染的地方，”全国临时工组织网络联合执行主任巴勃罗·阿尔瓦拉多说。“有些废弃物我们其实并不了解，因为没有进行过全面的调查。但这些劳工正在进入这些房屋，清理所有的灰烬和烟雾造成的损害。而且涉及的房屋数量达数千栋。”
现在，那些移民工人因为害怕移民和海关执法局（ICE）人员，正在避开这些受损地区。阿尔瓦拉多说：“我可以告诉你，进展正在放缓。烧毁区域的重建工作目前正受到影响。”
一旦清理完废墟并发放建筑许可证，经济学家和商界领袖表示，可能还会面临另一个障碍：由于移民打击，重建所需的工人短缺。洛杉矶市长卡伦·巴斯表示，超过 40%的建筑工人是移民。“这是一座依赖移民的城市，”她在七月说，“这对我们的城市是一次巨大的经济打击。”
莱斯利在洛杉矶商业委员会指出，外国劳工每年通过税收和消费为该市贡献了 1150 亿美元。她补充说，平均每位无证移民缴纳约 7000 美元的州、地方和联邦税款。
“我们肯定会受到影响，”她说。“我认为没人会对我们正经历的这场恐怖统治感到迷惑。问题是我们能做些什么来应对。”
卡鲁索表示，火灾肆虐后的帕利塞德、马里布和阿尔塔迪纳等地区需要大量的建筑重建工作。他成立了一个由商界和民间领袖组成的团体“坚定洛杉矶”，以加快恢复进程。但他担心劳动力不足，无法完成这些工作。
奥克斯纳社区的居民从一家非营利组织那里领取食物和蔬菜盒。据称，因担心被移民与海关执法局（ICE）官员拘留，无证移民工人会在晚上前往这些食品车领取食物 © J Emilio Flores/FT
许多建筑行业的工人既有持证的，也有无证的。这就是现实，卡鲁索说。“你会开始看到劳动力短缺带来的影响。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失业率高，或者有大量人愿意填补这些职位，甚至是有培训或资格的人。”
尼克尔斯伯格补充说，建筑住宅和公寓中的一些具体工种，如安装石膏板，主要由移民工人承担。“如果你的施工队伍不齐全，建造的房屋数量自然会减少，”他说。“这也意味着对电工以及其他所有建房所需人员的需求会减少，这种影响将会显现出来。”
这不仅仅是洛杉矶火灾频发地区的问题。整个加利福尼亚州几十年来都未能建造足够的新住房。自 1990 年以来，加州新增了 940 万居民，但仅增加了 360 万套住房。
房价飙升，导致全州无家可归现象猖獗，许多中低收入加州居民被迫迁往其他州。尽管许多居民离开，移民仍然助力经济持续增长。
多年来，房屋建筑商一直抱怨，55 年前由时任州长罗纳德·里根签署成为法律的繁重法规，使得建筑项目长期陷入诉讼，导致加州无法建造足够的住房。
加利福尼亚奥克斯纳德市民众参加反移民与海关执法局（ICE）集会。根据最新估计，该州近 65%的农业工人是移民，若没有他们，农业产业将萎缩 14%。© Eric Thayer/Getty Images
今年早些时候，作为总统最直言不讳且最有效的批评者之一，纽森无视环保人士的反对，撤销了所谓 CEQA 规则中的关键部分。希望借此推动加州的建筑业发展，而该州尽管投入了数十亿美元的纳税人资金，仍有超过 18.5 万人无家可归，睡在街头或收容所中。
特朗普对加拿大木材征收的关税可能成为另一个障碍。尼克尔斯堡表示：“如果没有人手建造，就无法开工。而且材料成本的不确定性也很关键，因为木材来自加拿大，石膏板来自墨西哥，电气配件来自中国，等等。”
关税是一个问题，利率是一个问题，移民是一个问题。
今年六月，特朗普表示他可能会对农业和酒店业的工人作出例外。他在社交媒体上称，这些行业的移民是“非常优秀、长期的员工”，并且“驱逐政策将在这些领域发生变化”。
他后来在接受福克斯新闻采访时表示：“我是有史以来最强硬的移民政策支持者，但我同样是有史以来最强硬的农民支持者。这还包括酒店业。”
加州州长加文·纽瑟姆。有些人认为，特朗普试图削弱加州，原因是纽瑟姆对总统的批评，以及他很可能成为 2028 年民主党总统候选人之一 © Rich Pedroncelli/AP
但据代表洛杉矶多家酒店的律师达纳·克拉维茨（Michelman and Robinson 律所）称，这些言论似乎并未转化为政策，酒店和餐饮业的雇主及员工也没有放松警惕。
“我认为没有雇主会特别依赖特朗普关于移民和海关执法局（ ICE ）突袭地点的言论，”他说，“在酒店和餐厅，没有人觉得特朗普的话能给他们带来保护或安心的感觉。”
克拉维茨表示，纽约市的餐馆老板们担心失去移民员工，其中一些人已经在厨房工作了数十年。他补充说，整体氛围也对旅游业造成了影响。“这影响了人们外出活动的意愿——比如小咖啡馆、街头小贩，”他说，“这对社区产生了巨大的寒蝉效应。”
奥克斯纳德的农业社区无疑也受到了寒意的影响。路边摊贩出售新鲜的浆果、樱桃和甜瓜，但生意惨淡。移民农民表示，他们对去市场购买食物和其他必需品持谨慎态度，担心可能会被逮捕。对于仍在田间工作的农民，比如马里奥来说，日常生活就是“从工作地点直接回家”。
“许多工人面临着一个不可能的选择：呆在家里失去支付房租所需的收入，还是去工作冒着可能永远见不到孩子的风险，”加州中海岸工人阶级和移民社区组织 Cause 的联合执行董事卢卡斯·扎克说。
一处位于洛杉矶太平洋帕利塞德的建筑工地。针对无证移民的打击波及建筑行业，减缓了加州在野火摧毁超过 1.6 万栋建筑后的重建进程 © Eric Thayer/Bloomberg
七月傍晚时分，在奥克斯纳德附近，一辆大型租赁卡车停在一条繁忙道路旁的停车场内。工人们正从卡车后部搬出装满新鲜水果和蔬菜的箱子，分发给害怕上班的其他移民农民。蔬果色泽鲜艳：鲜红的西红柿、萝卜、羽衣甘蓝、芹菜、葡萄和甜瓜。
“整个社区现在都来这里了，”在附近农场工作了 18 年的艾琳说。随着夜幕降临，排队领取食物的人越来越多。“人们来得更晚了——他们晚上感觉更安全。”她自己也觉得晚上更安全。
有消息称，最近几天有两名女性农场工人被美国移民与海关执法局（ICE）拘留。她们的孩子由父亲照顾。另一位志愿者卡门说：“我认识的一些人被带走了，我很害怕。”
艾琳、卡门和其他志愿者在疫情期间开始为同事分发食物。即使在新冠疫情高峰期，加州大多数企业被勒令关闭后，她们仍坚持在田间工作。但艾琳表示，那时和现在有很大不同。
“疫情期间我们被称为‘关键工人’，”她补充道，“而现在他们对待我们就像对待罪犯一样。”